翌日,果然举国哀悼,升挂白旗,食素半月,禁歌舞,以记国哀。
郡王府一面举丧致哀,一面急召各军首领密来议事。我在右,爷爷在左,欧阳先生与其他人等在下。我虽位高,但到底经验不足,此时只得听取意见,不敢妄言。
东陵将领对举兵勤王之事分两派,一路以为不可倾全城兵力,否则东陵百年来维持的独立地位自此将不保,纵使有匡扶之功,日后难免以功高震主之命被被贬压,到时无力还击。另一路则不以为然,认为国之将乱,若仍固守东陵,到时公子即位,身为世子妃亲荫的东陵自被排挤,那时处境,恐怕更加为难。
我仔细听着,小心地观察一旁爷爷的表情,他捋须叹气,似乎也是两难。
这时先生站出来,作拱进言道:“下臣以为,两派首领之言皆有道理。勤王是不可避之举,从郡主嫁往都城,这姻亲关系就已经结上了,世子若有事,我东陵必不可独善其身。但,也不可不防后事,我东陵虽无王氏熙州反叛之心,但君王之心,不可以常来衡量,伴君如伴虎,须要警惕提量,为东陵谋后路。”
爷爷听完,略点点头,对先生道:“先生言之有理,故此事无需再多议,勤王之事必行之,还望各位首领倾己之力,不可各自为政,面和里斗。今日起,东陵军进入战时防备,等大旗一挥,举兵勤王。”
下头的将领听完爷爷之言,虽有不大乐意的,但都恭敬从命,立刻返回尽备军之事。
等人走后,爷爷又对先生道:“守城的军马还是不能调走,你去调拨一些精锐,再令郡府侍卫来统领,予他们兵权,大军北上之时,他们须守城固地,防他手来袭,亦防西山那边娵媀族人。”
先生领命退下,我则与爷爷速议檄文之事,以我之名,广发讨伐义书,希或有亲世子派的大人望族愿投诚,聚力北上。
君上殡后,此书一发,不出一日便有北方望族回应,为首的是雍熙安王,痛斥公子改诏夺位之行为,愿誓死追随世子,其次便是凛公府,言辞虽不如雍熙安王般激烈,但立场坚定明确,振奋人心。
东陵势力范围之内更是倒戈一片,那前日绑我的太守当日便开城接待,迎我东陵大军进门。这些人大多随形势而动,除了粮草与少量兵马的支持,并不起大的导向作用,不过如此,我方也已很满意了,此刻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胜算。
所以行军往北,直到杉门,一路都不遇诸多阻拦,顺畅通行。可杉门却是一大难关。那是殷家的世居之地,虽没有殷赞亲自把守,三位守城将领皆都不是普通人物,更难的是,他们誓死忠于殷家,不是三言两语一纸檄文就可令其倒戈投诚的。
东陵军马在杉门城一里之外驻扎半日,爷爷便心中有数,这一场硬仗,恐怕是躲不过了。
古来政变,没有一场不是由流血开始的。东陵军常年戍边,多年不曾染鲜血,王氏熙州叛乱之后,这是第一场大仗,爷爷虽久经沙场,深谙用兵之道,兵人士气也都高涨澎湃,但,我看的出,这场仗,爷爷并不想打。这便是东陵人的精神,多年退隐归田之后,只求天下太平,绝不再战。
可情势下,哪容这些仁慈……布兵若有半点犹疑,我不犯人,人却要我性命啊。我从旁劝爷爷,若犹豫不决,必失掉先机……先生不劝,只站在地图前,默默摆阵。
当晚,营地火烛一起,东陵军便发动攻城之战。
杉门守军亦是有备而来,两军相峙直到半夜,攻城军不仅还未取一分田地,而且伤亡惨重。这样硬攻,确实吃亏。可爷爷与先生却坚持用这样强攻的方法,一一否决了其他将领引蛇出洞之计,我初不知为何,后来天亮之时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正门强攻之我军不过障眼法,真正领军攻城之人另有人在。昨夜杉门兵力全投入在对抗东陵军之时,不知背后雍熙安王的兵马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东北面进程,双面夹击之下,杉门城破,我军顺利入城。
带领雍熙安王兵马的却并不是雍熙安王本人,却是凛雪赞和东陵玙璠,我见他二人惊诧不已,雪赞却笑嘻嘻地上前来跟我解释道:“雍熙王爷恐怕兵多将大败露行迹,所以才叫我小孩儿来领军的,世子妃姐姐你看我这将军服,还威风吗?哈哈哈……”
我瞧他还是小孩脾气,却领兵轻而易举地攻破了杉门城门,不禁唏嘘,玙璠见我仍旧吃疑,上前来向我解释道:“君上病重那些时日,殿下已料到公子会有动手之时,早早便密遣我与凛公子投靠雍熙王爷,王爷顾及我二人安危,将我二人送至他的故城守地,如此,我二人此次才可得自由之身,过来相助。”
我渐渐明白,雪赞又道:“玙璠哥哥好不聪明,这掩人耳目之计便是他想出来的,否则这铁打的杉门城,不花个十天半个月,哪个攻的下来!”他又狡黠,“不过他出智我出力,排兵布阵这事我可也有功劳,姐姐也要记得我的好!”
我笑他不知羞,爷爷与先生在旁听了他的话也不禁笑起来,直道世子那样端正恭谦的人物,怎么收了这么个小鬼在身旁。
我三人再寒暄几句,便拔军入城。
城内百姓见我军进城,非但不躲,反而还在路边翘首盼望的样子。
我丝毫不解,正从马上观看察究之际,忽听下头有人喊:那不就是世子妃娘娘、咱们出水国的水神滉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