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慧心被孟掌柜亲自送出来的时候,萍儿和狗剩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正急的团团转。她冲两个仆人微微点头一笑,就安抚的两人平静下来。告别了孟掌柜,走出店门。
走了几步,等到孟掌柜带着伙计回进店里,陆慧心转身,微微斜向上抬头,此时日头已偏西,落日的余晖大片大片的洒在如梦轩古朴墨字上,也洒在陆慧心微扬的稚嫩的脸上,一古朴,一稚气,又那么和谐自然,形成一片剪影,留在当时人们的记忆深处。
陆慧心望了一会儿,转身对身边的萍儿狗剩说:“出来时间不短了,回府吧。”当先往回走去,边走边微微摸了摸袖筒里足足五百两的银票,想着自己本来是打算把收山之作免费送给如梦轩,全了宾主之宜,没想到孟掌柜见留不住自己,反倒硬塞给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说是算酬劳自己两年里的辛苦,又拜托自己以后若是偶有作品,请优先考虑如梦轩。
陆慧心一口答应下来,她虽然说是要收山,只是因为没有时间花大部分精力去设计,并不是彻底的放弃设计,毕竟创造出自己喜欢的首饰款式是她的兴趣之一,灵感来时设计两个也很自然的事,另外和如梦轩合作两年对这家老字号印象很好,本就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她没有坚持推脱这五百两的奖金,因为这笔钱对自己来说实在是雪中之碳,旱地甘霖。况且自己那叠寓意天地四时的设计图是一整套的首饰套装,花费了自己半个多月的心力构思,又大修大改半月于,可谓呕心沥血而成,应该亏不了孟掌柜。
她却不知道这套号称是“悠悠姑娘”收山巨作的天地四时首饰套装,还没制成成品便已经走漏风声,被人追捧求购,价格从几百两到几千一路飙升。如梦轩请了最好的首饰打造师傅,选择最好珠宝玉石打造。石师傅打了一副之后说:“一套雕制下来,如经天地,览四时,心血尽洒其中,第二套再难有当时之感悟,心血亦不足矣。”遂弃刀收手,不再勉强制作,不久就传出老师傅说“一生技艺尽显在那‘天地四时’之中,已无遗憾”并封刀收山的消息。
一套“天地四时”竟然成了两位顶级大师收山之作,一下子引起珠宝行业巨大震动,不过最后如梦轩卖的却相当低调,据说是以黄金千两的价格卖了出去,买家姓名身份丝毫未露。这些都是后话,等到陆慧心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能对这个价格淡然一笑了。不过,如果她现在知道,一定会回去揪着孟掌柜的胡子多要些钱吧。可惜她不会未卜先知,更可惜的是她甚至还不知道现在珠宝行业鼎鼎大名的设计师傅‘悠悠姑娘’,其实就是她自己。
陆慧心现在只是单纯的捡到宝一样的高兴着,兴奋着,激动着,她来到这个世上钱最多的时候就是现在了,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增加两台纺织机,也能请工匠改良机器,最好在院子里修个小厨房,给干活的孩子们开伙做吃的,营养一定要跟的上,以后周嫂和王嫂就在厨房做饭,帮着打扫下房间院子就行,也方便请假照顾家里。她越想越兴奋,脚步越轻快,只想着尽早去认识下孟大哥家的小姐,早些再出门来把这些事落实了。
狗剩看着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二小姐,忽然觉得这个经常逗弄自己的慧心姐姐有些陌生,又有些神秘。他今天看见了小姐的作坊铺子,看到小姐和那么霸气的人侃侃而谈,看着小姐被百年老字号如梦轩的掌柜亲自送出门来,他没见过老爷少爷出门谈生意的样子,不过,他此刻觉得慧心姐姐是最气派的人,比老爷少爷还气派!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崇拜心理盲目的一塌糊涂……
陆慧心和狗剩这主仆二人一个浮想联翩,一个胡思乱想,待听到萍儿喊了声:“小姐小心!”陆慧心两眼聚焦才发现拐角对面有人,还好这次反应较快,及时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才没撞到来人,萍儿急往后扯了狗剩一下,防止了狗剩恍恍惚惚撞到陆慧心身上去。
陆慧心抬头就又见着了那把半新不旧的青竹扇子,悄悄看了看领口下胸针还在,摸了摸袖口处银票也没丢。这才微笑抬头,说道:“真是巧,想不到才刚分开不久就又遇见了柳公子。”
柳云青自从随着孟飞白跟陆慧心分手,总觉得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可是又不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他跟孟飞白招呼一声就独自跑了,转头偷偷跟上了陆慧心,等陆慧心进了如梦轩好半天不出来,他在店外角落也静静躲着,一边心里埋怨自己在这儿干等着干什么不如找乐子玩去,可想来想去脚下就是不动,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等到陆慧心出来,几次想上前叫她,都卡在嘴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眼看小姑娘要到家了,心里一着急直接抄小路赶在前头堵住了她。可是,人是堵住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柳云青见到陆慧心刚才小心翼翼防备的样子,自以为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总觉得有事呢!他摇摇扇子,恢复了不紧不慢的姿态,笑嘻嘻的说:“可不是有缘么,刚才匆匆一别不及细说,慧心妹妹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陆慧心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坏小子来挑衅滋事的架势,假作没听见他恶心的称呼,装傻道:“不知柳公子什么意思,我并没有什么事要请教柳公子。”说着便告辞要走。
柳云青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有点挂不住,收了扇子,咬咬牙挤出点笑意来说:“那天陆小姐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么?”
陆慧心猜到他可能是在孟飞白处见到过那枚胸针,出于好奇才拿走了自己的,本没有计较的意思,不知道柳云青又提起来有什么用意。停下脚步,顺着柳云青的话答道:“哦?柳公子知道?那天回去我确实发现丢了一件小东西,是我常带的饰物,”指了指领口处,“就是跟这个一样的一枚胸针,柳公子既然问起,莫非是见着了?”
柳云青见陆慧心关心,从衣襟处摸出那枚饰品来,把玩着看了看那交叠在一起的两颗心形,漫不在意的说:“原来这个东西叫胸针,那天妹妹走的匆忙,等我发现地上有这物件捡起来的时候,你和你姐姐早去的远了,当时也不确定是不是妹妹掉的,今天见妹妹身上有个一摸一样的,才想到原来真是慧心妹妹的。”他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好不亲热。
陆慧心却觉得耳朵发麻,寒毛直竖,她见柳云青为这么一件小东西拦住自己,又不见有要还给自己的意思,不知到底他想要怎么样。好在她本也没想再要回来,于是福了福身,说道:“小小挂件不值什么,难得柳公子还挂在心上,那枚胸针本就旧了,如今更已无用处,公子随意处理了吧。”她看看天色更加晚了,禁闭之后第一次出府一定要表现好点,否则以后出府更加难了。见柳云青脸色似乎微微僵硬不说话,施礼再次告辞。
柳云青听着这还没说什么又告辞要走,莫名的起了火气,道:“好,好,好,既然没用,扔了算了。”说着随手高高抛出,气呼呼转身走了。
陆慧心被这一顿发作弄的蒙头转向,不禁怀疑对方难道是专门来还给自己胸针的?反复想了想,摇摇头,怎么都觉得不像。
边想边往家走,手无意间触到袖子里的银票,重新高兴起来,又开始美滋滋的规划起来,把个柳云青完全望到了一边儿。
柳云青坐在百花楼里,喝着闷酒生着闷气,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干嘛要跑去丢人现眼。等到半壶酒下肚,又听楼里的姑娘唱了两支解意小曲,早把烦心事扔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