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慧心连忙起身迎了出去,陆浩轩今天穿了一身崭新藏蓝斜领白边儿长袍,显得干净利落,他自成婚后就逐渐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买入卖出,疏通官府,由他一人决断决断,已经隐隐有一家之主的气势,此时他英俊的脸上略微阴沉,正大步跨进门来。
他自打听说了狗剩的汇报就马上从铺子里往回赶,一路疾行,见了陆慧心也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皱着眉问跟上来的陆慧心:“到底怎么回事?”语气也不知是问的多还是气的多。
陆慧心听了心中忐忑,关键是她不知道叫哥哥回来是对是错!跟在后边又急走两步,揪住陆浩轩的袖子,也不管失礼不失礼,先止住他脚步再说,见哥哥疑惑望她,小手又揪着袖子摇了摇,偷眼向上瞄着小心翼翼的撒了个娇:“哥哥!”
陆浩轩停住,见妹子小脸儿上担忧害怕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顿时软了三分,暗暗无奈的叹口气,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别害怕,有哥哥在呢,恩?”
陆慧心喜欢哥哥这样的话,让她觉得既安全又温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并不是无依无靠。但现在她可不敢随便依靠,哥哥和自己的思想太多不一样,也许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会截然相反,毕竟哥哥从来接受的就是传统教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眼里是理所当然,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姐姐的这件事上,他是会同情姐姐的遭遇,还是气她们胆大包天?
她还不知道爹娘那边的情况,但想也想的出来,肯定是雷霆之怒。姐姐本来就机会渺茫,如果哥哥也站在爹娘那边儿,姐姐就彻底没了希望。
“哥哥先别着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那自然有爹娘在管,你还不清楚情况,进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先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进去也不迟。”她两手拉着哥哥,一边说一边把他扯到一边墙角,找了个清净地方说话。
陆浩轩被她这么一闹,初时的怒气消了大半,,想想她说的在理,不妨先听听原委。见她两只小手拖着自己都走不动,心下好笑,忙拉着她手防她跌倒,跟着走过去,边走边教训:“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小心跌倒,你想说什么,说吧,哥听着呢!”
“哥哥,你听狗剩说了吧,逸之先生来向姐姐提亲的事,你怎么看?”她放开哥哥的手,站在墙根下,先试探着一句。
陆浩轩听见这话,胸口的气顿时回升上来一节儿,“居然是真的,你姐姐和邵家的婚事三年前就订下了,如今人都要过门了,居然能出这种事,简直是胡闹透顶!他张适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早就订了终身,如今闹这一出,是诚心来捣乱么,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陆慧心听了,心里凉了半截,想着果然是这样,哥哥这个死脑筋迁到哪也是死脑筋,甭想出来奇迹,她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说:“哥哥,你先别着急,现在妄下评论为时过早,处理不好,恐怕事情越闹越大,让邵家知道了对姐姐也不好。”
陆浩轩见小妹说话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又见她眼里掩藏不住的焦急,略略明白了她的态度,也不说破,只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说道:“这中间恐怕还有什么内情吧,看你急成这样,又找狗剩叫我回来,又是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屋,想必你知道的很清楚?”
陆慧心见哥哥似乎猜到了什么,见他脸色柔和,不似生气的样子,又拉扯着撒娇,“还能有什么内情,有也瞒不过哥哥。”却什么都没说。
“你还在这儿跟我打马虎眼,不说张逸之为人知书达理又自尊心强,就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他也不可能没有自知之明的前来提亲。若说两人没有私情,打死我也不信。”说着语气又冷了起来,心想妹妹胆大包天,不定在这中间担任了什么角色,说道:“别以为你们瞒着我,我就什么都想不到。这么上心,说说,你是不是也掺和到里边儿了?真是太大胆了,整天宠的你无法无天的,居然瞒着父母做出这种事来,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出门!”
陆慧心见哥哥在这当口教训起自己来,还大有滔滔不绝的趋势,焦急不已。她这样的教训反而听多了成习惯了,一点儿不害怕,最怕哥哥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哥哥现在教训是教训,可也没把话说绝,是个好兆头,可现在哪是听他教训的时候,她便插科打诨道,“哥哥既然想的到,爹爹娘亲自然也能想的到,既然大家都想的到,我这哪算打马虎眼。再说,他们两个一个是先生,一个是姐姐,都是我尊敬爱戴的人,两人让我帮忙带些东西,我哪敢推脱,我可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啊。哥哥哥哥,哥哥你可要救救我,要是爹爹知道还有我在里边掺和,非打死我不可。”
陆浩轩每回教训妹妹,严厉了不忍心,怕吓着她,温和了又起不到作用,可怜陆浩轩在外边掷地有声的一个人物,到自家妹妹面前成了个色厉内荏的好欺负的兄长,没有一点儿当哥哥的威严,如今再要管更是可难上加难。好在小妹虽然有时想法有些古怪,但一向没做太出格的事儿,他也就听之任之了。这次算不算出格呢?可以说极度宠溺妹妹的陆浩轩决定睁只眼闭只眼,他又揉揉陆慧心的头,说:“那你叫哥哥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陆慧心悠悠叹息,为难的蹙眉说:“如今爹爹气的叫人把姐姐叫进去,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我叫哥哥来就是想哥哥能在中间调和一下,免得双方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姐姐本来还摇摆,如今见张逸之做到这个地步,是死了心的要跟他了。若是两方不冷静,我怕年前鲁家的事再次重演!”
陆浩轩听了最后一句,心里一惊,年前苏州首富鲁家最小的掌上明珠五小姐和一贫困书生两情相悦,双方父母纷纷反对,一方嫌弃贫贱,一方不愿攀富,没有办法,最后两人居然闹出“孔雀东南飞”中的惨剧,一对小情侣一起投了河,两家父母悲痛欲绝,男方的母亲更因痛失爱子哭瞎了双眼。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走了那条路,也不希望父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陆浩轩沉吟片刻,说道:“我能从中劝解,却不便插手相帮哪一方,大妹毕竟是三姨娘房里的,若是帮了妹妹,恐怕三姨娘那落埋怨,要是帮了父母那边,大妹也要伤心。”
能这样陆慧心就心满意足了,何况哥哥直说不想哪边埋怨,又没说私下里不能提供些方便,她忍不住笑了:“哥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快去客厅吧,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陆浩轩拧了下她的小鼻子,转身走了。
陆慧心带着萍儿回了自己院子,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些,如今只能等待结果。她让萍儿拿了针线,接着绣自己的荷包,她懒得坐在凳子上,就靠在床边绣起来,这荷包样子也简单,也想绣个和胸针一样的花式,只是她实在没天赋,绣了大半个月也没绣成。
她低头绣花,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似乎少了些什么,看看手上的针线,再看看自己身上,自己领口的胸针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是她从西山梅林回来之后找人新打的,夹子还紧,怎么会突然掉了呢?忙问萍儿,萍儿也毫无印象,叫她出去找了一圈儿,又叫狗剩往来路寻了寻,都说没有找到。
她细细回想,难道是他?回来路上唯一可能丢的机会就是撞到的那个白衣公子,当时自己撞完就急忙往后退,没注意对方的动作,会不会是他?
问萍儿当时的情形,萍儿想起那年轻公子还能脸红起来,细细思索,摇着头说:“当时只见你们两人撞到后立即就分开了,没看见他摘你的胸针。”
“可见他有抬胳膊的动作?”
萍儿想了半天,叫道,“啊!确实是有抬胳膊的动作,当时你撞过去后他拿胳膊横了一下,没有碰到小姐,不过他当时手里拿着扇子,应该没空闲摘胸针才对。”
陆慧心又详细问了问。八成断定就是那个人。两人相撞即使挡也是直着推,很少有拿胳膊横的,何况他手里拿着扇子,对方又是一个少女。
没想到这少年不禁轻浮孟浪,还偷鸡摸狗,真亏了他长那么一副俊美面孔。陆慧心气的心痛,又得再去打一只,得二两银子呢!只是不知她拿胸针有什么用?想不通就暂且放在一边。
她让萍儿出去守着,仔细绣荷包,让心情平静下来,想着爹娘要是知道自己参与了姐姐的事里去,不定得怎么罚呢,她爱自己的父母,可也害怕古代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