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固执,很少有人比得过尚渊。
祁宁看到尚渊出现后的态度,明显比秦淮要来得平淡的多。从跪在地上的尚渊身边走过,仿佛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淮走到尚渊跟前,说道:“别跪了。”
尚渊低着头,发线盖住了他的脸,不清楚是什么神色:“大人似乎并不想看到我。”
“我去帐里看看她。”知道了尚香的事,祁宁会有这种态度也是必然的,秦淮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有时候,对于尚渊这种人而言,或许祁宁一刀杀了他,更叫他来得痛快。
“丞相什么都不跟我们透露,这该让我们如何部署?”
“祁相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就不要多问了。”
“说的也是,只管到时候听祁相的指挥行事就是,现在反正也没事可做,不如大伙儿去喝点酒热闹热闹。”
“也好!啊……秦淮姑娘。”
秦淮走到时,正好有几个将军从祁宁的营帐中走出来,见了她,便乐呵呵得行礼。
秦淮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眉目间依稀蹙了蹙。
魏善公主那封信中的内容,虽然她并没有拆开看过,但是猜测地也理应八九不离十了。
这军中有卖国求荣的细作,而且,是大魏朝皇帝魏景一手安插的细作。有时候着实想不通,堂堂一国皇帝,为何会对自己手上的忠臣用上这些心思。
而现在看来,祁宁也为此,已然开始采取了行动。
虽然……这样的一切,都是对她有利的。
想到这里,秦淮脸上不禁透出了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收回思绪,走入营中,秦淮问:“祁宁,你不准备找出细作了么。”
祁宁从卷宗中抬起头来:“你其实是想问尚渊的事吧?”
秦淮后头的话被骇在这里,半晌,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你也知道。”
祁宁嘴角露出一抹似能称为笑的弧度,说:“当初你既然选择放了尚香走,那就表示你不希望她受到我的处置。对待尚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尚渊呢?”
秦淮呆呆地看了他许久,失笑:“倒也是。”
看到祁宁向她招了招手,秦淮徐徐走了过去,才走近,已被他一把拉了过去。一只带着温存的大手抚上了她的手背,祁宁的言语轻轻的,竟然叫人有种温柔的错觉:“最近天冷,这军营中不比在家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子。”
秦淮的身子,不由自主得微微僵硬了几分。
这种语调,这种情境,闲话家常,细水长流,恍惚间有一种感觉,似乎眼前的人并非位高权重的大魏丞相,而只是一个共话夜语、可依可托的普通男子罢了。
但是,她现在并不该这样。
当秦淮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然猛得往后抽身,倒退了几步。祁宁握着的那只手,也仿似受了惊一样,被挣脱了出来。
“啊我……”秦淮回神时也有尴尬,讷讷地却不知该说什么,眼见着祁宁那双原本几分温柔的眼眸一点一点得沉下,最后静地涌不起一丝波纹。
秦淮感到,自己也因此静了下来:“你不需要担心我,我还不至于这么娇弱。比起这些,你更加应该关心一下军中的细作才是,最近我也留意了一下,感觉常存将军似乎有些古……”
“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
秦淮口边的“怪”字尚未出口,就被祁宁淡淡地打断了,她看着他没再说话。
祁宁的声音里依稀疲惫:“抱歉,最近我需要处理的事比较多。”
“没关系,我知道,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秦淮走出的时候,帘帐垂落恰好扬起一阵风,脱力之后,在那里肆无忌惮得狂摆着。
“小姐是不是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秦淮刚回自己住处,正垂着眸浑浑噩噩得思考,冷不丁听到一句,被骇得猛然回神。
尚渊正低头鼓捣着角落里一把破旧了的椅子,虽然没有回头,刚才一句显然是他说的。而一旁,小念正睁着一双眼,认真仔细地看他修东西。
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相处得不愉快?秦淮蹙着眉狐疑得看着他,尚渊却是拿这榔头在椅子上敲敲打打了几下,把椅递给了小念,说:“好了。”
“你可真能干!”小念显得很是高兴,“家里的椅子都坏了好多年了,我不会修,又没钱买新的,这下可好了!”说着心满意足得抱着椅子在秦淮跟前鞠了个躬,才跑了出去。想是回家去了。
“小姐以后不要再跟大人多纠缠我的事了。”直到小念走后,尚渊才开口说道。
秦淮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因为你的是。”
尚渊的表情略微一僵,嘴角微微抿紧:“是吗……”
外面显得有些闹腾,秦淮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下去,这时候忽然有人二话不说闯进屋来,不一会儿,整个不大的营帐就被填了个满满当当。
兵戎相对,铁器的光泽显得格外刺眼。
看到最后大摇大摆得走进来的那人,秦淮眉目间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一身戎装的男子,正是她前头同祁宁提起的常存。
“来人,把这个人给我锁起来。”常存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便蜂拥而上,他指着的人,便是尚渊。
反抗这些小卒本是易如反掌,尚渊在突如其来的变动下,视线掠过一眼秦淮,双手一握拳,毫无反抗得由他们用铁链牢牢得将他捆绑在了那里。
“带走。”
“慢着!”本要撤退的一行人,在秦淮冰冷的语调中止住了步子。
常存仿佛这才发现秦淮一般,抱了抱拳:“刚才的举动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赎罪。”
“赎罪?”秦淮看着面前这幅铁器阴寒的阵仗,面上终于挂不住了笑意,“尚渊是我的人,你来这里捉人,难道是祁宁的意思吗?”
常存忙道:“这并非祁相的意思,只是……这个人,是北奴军埋伏在我军中的细作。”
“二话不说,带人就走,我虽然不是什么军官将领,但也不至于可以这样受人轻视。”这人贼喊捉贼,竟然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秦淮怒极反笑:“呵,常将军,无中生有的事,莫非是这魏军最惯用的伎俩吗?”
秦淮想到的是当年魏朝陷害他们康家军的事,常存却不知她话语中意有所指,此时神色也不得不严肃了起来:“姑娘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不好听了,既然会来捉人,我自然是有了足够的证据。我一会自然会去跟祁相交待。”
本就心中不悦,常存这幅盛气凌人的模样,秦淮嘴角的那抹冷意显得愈发浓重:“那正好,我就跟你一起去祁宁那看看,看看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看常存,一甩帐帘,她已经头也不回得快步走了出去。
这世上,她最痛恨的东西无非就是栽赃嫁祸。
当初就因为这样的陷害,还毁了整整一个盛极一时的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