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死不相往来。
“不管是誓言还是戏言,于我都不重要了。如果你曾经是我的朋友,我绝没有理由再继续伤害你。更何况,是等待了一千年的朋友。”
这肺腑之言,我说的诚恳。
他轻轻的一笑,在长久的沉默后,淡然道:“朋友?看来你是真的全忘了。”
不是朋友?
那总不可能是男朋友吧!
他转过身去,看着远处,问道:“你要实现什么愿望?”
“找回我的残魂。”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水天一色,无风无澜,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他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扔了出去。
石子划出一道弧形后,“咕咚”溅起几朵水花,坠入湖中。
石子虽小,可是却足以惊扰的整个水面波澜不断。
他若有所指:“这样平静的生活不好吗?”
他不等我回答,继续道:“你的愿望,就是这颗小小的石子。”
好!平静的生活当然好。可是,自我还魂以后,就没有权利在过平静的生活了。我的族人,忠诚于我。可是他们却在水深火热中隐忍了上千年。曾经高高在上的神秘妖族,如今竟然沦落为人类的试验品。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管是什么,我势在必行!不得到残魂,誓不罢休!”
看着我如此决绝的表达心意。他淡淡的说了声:“好,成全你。”
只是这淡淡的一句,竟有些孤凉凄绝的味道。
他越过我的肩头,看向杜克:“小伙子,你有什么愿望?”
杜克显然受宠若惊,竟然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要做妖!”
那金缕镂花面具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交易后天开始。”说罢,转向旁边的空地说道,“去给他们准备三个房间。”
空地上旋即出现一个黑袍人。仿佛那人突然脱了隐身衣一般。
我们三个惊骇:难道刚才这黑袍就一直站在这里,而我们都没发觉!
金面具似乎察觉了我们的惊讶,轻轻一笑,从我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
他说:“你不如从前好看,这样更好。”
他远去的背影让我有些怅然。
是故人,只是这故人的感觉很奇怪。
***
傍晚时分。
一叶轻舟泛于浩渺水上。
这是一艘简单的画舫。没有彩灯,没有花花绿绿的帷幔,全没有人间的胭脂气。原木色的船体,亚麻帘子,藤竹桌椅。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是素净。船首尾各有一名黑袍。手中没篙没桨,只是端端的立着,船就缓缓的滑了出去。
金面具与我对面而坐。
我打量了他一眼,他换了另一副面具:依旧是金色,不过只是遮住了眼睛。高挺秀气的鼻梁,轻薄的红唇微微抿起,皮肤白皙细腻。他嘴角轻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一份决绝于万丈红尘的洒脱。
我曾经在安碧城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张碧落的画。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这男人,比碧落还美。
不但美,还清丽。
美的过份,也清丽的过份。
桌子上放着杯盏和果盘。
他修长的手指捏过斟满酒的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浸润在他的薄唇,光亮莹润。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
我转过头去,看向船外。
船外灰蒙蒙的黑,和船内这流潋的光景一比,索然无味。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说道:“你……”
他打断我的话:“流光。”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
他薄唇轻启:“叫我流光。”
额……
“流光……”
“嗯。”他明月清风的一笑,仿佛很享受。
“如果我找回残魂,我的记忆能恢复吗?”
“恢复了又怎样?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吗?现在一点都不好,我都不记得你是谁。”
我心中默念着流光这个名字,反复思索,可是想不起一点蛛丝马迹。
全然的空白,让我觉得生命缺失了很多。
从前想不起安碧城,现在不知道流光。
我活在别人的记忆中,而我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就拿眼前来说,本来是千年老友聚会,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话题。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他又干掉一杯,嘴角挂着笑意。
一听这话,我的兴致就来了。天生的八卦基因作祟,我也端起酒杯,自顾的碰了下他的杯子说:“先干一杯,为咱的重逢。”
我仰头,一饮而尽。
乖乖!
这什么酒,火辣辣的从嘴巴直烧到胃里。不过片刻之后,体内却是一丝清凉,五脏六腑仿佛是被净化过一般,舒适惬意。
他也举起酒杯,“祝重逢。”
我捏起一个碧绿的果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果皮裂开,果肉的清香顿时充盈了满口。
他说:“这是你爱吃的茶果。我从太古移植过来,本以为不活。没想到还长了果子。”
太古?
“你也是妖?”我惊讶的抬头。
他不否认也不答话。
不对不对!太古不光有妖,有鬼有人,还有神仙呢。
看他的气质,神仙差不多。
“我就随便一猜,你别介意。”我呵呵的笑着,又拿起一个果子。
谁知他倒也丝毫没有避讳:“我父亲是神,母亲是妖。”
原来是混血儿,难怪气质这么脱俗。
果子在我的齿间裂开,清香甘甜的味道让我留恋不已。
我想我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当年的太古已经是废墟一片,他还有心移植点果子过来,估计也是精心栽种了很久。
他自顾的说起来,面具下清亮的眼眸流转,有醉人的光彩。
那是我第一次去太古,在那个群龙无首的妖族时代,竟然还有如此繁华的世界,我啧啧惊叹。
就在那时,大街上涌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自发的让出一条道路。我看到路的另一头,一个大型妖兽,肩上扛着一个小女孩,迎面走来。她的笑容,比所有的一切都灿烂。
人群围上他们,献上各色的珍奇异宝。我什么也没有,只有怀里的一把茶果,于是也递了上去。不偏不倚地,她独独接过我手中的茶果。
一颗进口,覆水难收。从此她就缠上了我的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