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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开元盛世:全盛时节(4)

李隆基也很重视军队建设。当时实行“府兵制”,与均田制相适应,在各地设若干军府,府兵从所在州县的农民中挑选,20岁入役,60岁免役,平时在家生产,农闲训练。军府只是管理府兵的户籍和训练,统领权在上一级的卫将军手中,战时指挥权在皇帝选派的元帅手中。这样,军府、地方州县官、16个卫和行军大元帅互相制约,没有人能够单独控制军队。李隆基不时进行一些改革,713年正月诏令关中12卫的士兵改为25岁入役,50岁退役。720年九月重申这一改革。自李治以来,沿边戍兵60余万。722年九月鉴于没什么强敌了,减20余万还农。同时将府兵改为募兵,也即职业兵,史称“兵农之分”,堪称历史性的改革。以前长征兵没有还期,人情难堪。728年十二月改为五年轮休一次,每年有一批回家。李隆基的改革减轻了百姓负担。

“节度”意为节制调度。737年开始20来年是唐朝最难过的时期,与周边四面作战:北有突骑驰和阿布思,东北有契丹、奚,西有吐蕃,南有南诏,逼得李隆基集结大批兵力,屯集巨额军费,并增大军队权限。北方逐渐形成平卢、范阳、河东、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北庭伊西八个节度使区,加上剑南、岭南共十镇,成为固定军区。节度使常以一人兼统二至三镇,多者四镇,威权极重。所统州县官吏虽由中央任命,而实际听命于节镇。

733年又设立15道“采访使”,要求采访使“准刺史例入奏”,开元末年采访使的权限扩大为“许其专停刺史务,废置由己”。随后采访使与节度使逐渐归一,也即政权与军权合二为一,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安禄山是平卢节度使兼范阳节度使,权力已经够大了。平卢节度使驻营州(今辽宁锦州),处于东北前线。范阳节度使驻范阳(今北京),属十镇节度使中兵力最强的。然而还不够!750年五月李隆基赐安禄山东平郡王爵,开唐将封王之先河。同年八月又让他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河北道辖境在黄河之北,东并海,南临于河,西距太行、常山,北通渝关(今山海关)、蓟门(今居庸关),统辖24州和安东都护府,为今河南江河以北及山东、河北之地,包括河北大部、河南、山西、北京、天津一部分。742年安禄山控制的三镇兵力约19万,占当时边兵的40%,占全国兵力的1/3,后来又增加到20多万。稍后的宰相杜佑评论说:“禄山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是故地逼则势凝,力侔则乱起,事理不得不然也。”换句话说,拥有这种实力如果不谋反,那是安禄山太傻了!

转盘之三:怎么让安禄山有反叛的借口?

我对于杨贵妃的兴趣相当强烈,年轻时曾经很想写个关于她的小说,原因可能是读了白居易的《长恨歌》。

其实,李隆基曾经是个“色戒哥”。714年八月按惯例为皇帝选婚,派官员到民间搜寻美女。民间自然会有议论,有些是怨言。李隆基听了,立即将后宫减编,除夫人外,将原来九嫔改为六仪,27个世妇中仅保留美人4个、才人7个,撤销婕妤一职及81个御妻中的采女等内官。遣返的妃嫔宫女用牛车载送回籍,让她们与父母团聚。这表明,他本质上是江山重于美人的。他专宠过赵丽妃、武惠妃。武惠妃死后,“上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这说明他对女人用真情。就是在这种心灵空虚之时,杨贵妃出现了。

杨贵妃本来是李隆基的儿媳妇,这时已经结婚五年。此前他们没见过?不太可能。我想可能的原因是:他们那样的家庭相互见面不可能很多,而女人不是时时刻刻都异常诱人,李隆基这时候开始将心思从武惠妃那里转移出来,杨贵妃的舞又特别好,偶然一见翩翩起舞的她,产生火花,立即像油田失火一样中天而烧,千辆万辆消防车也没用。问题是:她是自己的儿媳妇啊!老天就这么跟人过意不去!然而,油田烧起来,还能顾及什么能烧什么不能烧吗?李隆基无法扑灭他心田之火,只好大胆去爱:先让她出家,然后从道冠将她迎入后宫,娶的就不是儿媳妇而是女道士了,跟现代“洗钱”是一个道理。从道德角度看,这是可耻的“扒灰”(公公与儿媳妇私通);从爱情角度看,该算是真情。从某种意义上说,真正感人的爱情都是爱了在俗人眼中不该爱的人。我曾在小说《红豆项链》中写道:

你看外国的——白朗宁爱在床上瘫痪了二十四年的巴莱特,波伏娃爱公开声称不愿履行一夫一妻制的萨特,爱德华爱逼他丢掉皇位的二婚女辛普森,等等等等;我们中国也不少,你看徐志摩爱警察副厅长的妻子陆小曼,司马相如爱社会不容改嫁的寡妇卓文君,唐明皇爱儿媳妇杨玉环,你说他们哪一对在当时——别说是当时,就是在今天俗人的眼里,他们哪一对是该爱的?然而,他们偏偏爱了,爱得如漆似胶,爱得甜甜蜜蜜,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什么有形无形的条条框框,衣食住行的艰难困苦,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父母的软禁,丈夫的枪口,他们全然看不见听不到,一意孤行,义无反顾,于是他们享受到了爱情的真谛——像三毛说的:除了他“我这一生还要谁呢”?于是他们创造出了生命的奇迹——像巴特莱竟突然能下床行走并生儿育女……

宋及其之前中国人在两性方面其实很开放。李隆基的爷爷李治不是娶了他名义上的母亲吗?几个人指责过?问题是李治政绩好,道德问题也就没人苛求。李隆基后期政绩很糟,道德问题就不可原谅了。

跟历史上的妲己等“祸水”不同,杨贵妃没有干政,但她的哥哥杨国忠飞扬跋扈。其实,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李林甫也不是好宰相,安禄山没说要惩他。根本的原因在于:杨国忠等人跟张九龄一样早看出安禄山要谋反。李隆基不相信,他还坚持举报,并于755年夏命京兆尹到安禄山府上搜查,使得李隆基终于有些相信,可惜已经迟了。至此,这一组旋盘最后一个漏洞也被那一线寒光穿透!

同年十一月最后准备就绪,安禄山召集部将,出示假诏说:“有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连夜出发,势如破竹。本来潼关发挥了作用,让安禄山数月不能进。可这时李隆基和杨国忠偏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命官军出关讨战而大败,首都大门反倒给打开。李隆基只好连夜带一些亲信往四川方向逃亡。

逃亡之路是难堪的。第二天跑出100多里,来到马嵬坡(今陕西兴平境内),护卫的禁军又哗变。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如安禄山所说是杨国忠造成的,便将他杀了,可他妹妹杨贵妃还在,如果她让李隆基报复怎么办?于是,他们给李隆基出了个千古难题:请将杨贵妃杀了!李隆基面对这种形势,江山重于美人的本性又露出来,忍痛割爱。不久,太子李亨称帝,组织力量反击叛军获胜,将李隆基从成都迎回长安做太上皇,但他的杨贵妃“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唯有绵绵无绝期之恨,以致我们今天还为他的杨贵妃及“开元盛世”惋惜不已。

756年正月安禄山在洛阳称帝,次年即被他儿子安庆绪杀死。759年安禄山的副将史思明将安庆绪杀了自己称帝,761年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又将他杀了自己称帝。763年史朝义被唐军重重围困,只好上吊自杀,历时九年的“安史之乱”落幕,依旧是大唐江山。然而,大唐风光不再。有些史家认为:“安史之乱”不仅是大唐由盛转衰的分水岭,整个中国封建社会也从此由盛转衰。所以,史家破例没将这个盛世算到李隆基去世,也没算到他逊位,而只算到“开元”那个年号之末:741年。

“安史之乱”后,藩镇的军权和行政督察权逐步合而为一,藩镇割据的局面形成,一个个藩镇很像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而大唐皇帝像东周天子,一天天大权旁落,大唐国势也就一天不如一天。其间有三次短暂的回光返照。

——元和中兴(805—820):因为中央兵力不足,只能对藩镇采取姑息政策,结果河南、河北等30余州,他们自任官吏,不供贡赋,流弊渐生。唐宪宗李纯元即位后,“以法度裁制藩镇”,即利用藩镇间的矛盾,取消宦官监军,陷于强藩多年的河南、山东、河北等地又纳入中央政府管辖,藩镇割据的局面暂告结束。但好景不长,宦官合谋毒杀李纯元,而继任者又因藩镇处置不当,激起兵变,河朔三镇复叛,且形成宦官专权的局面。

——会昌中兴(841—846):第十六任武宗李炎在位时间很短,可他却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深深的足迹。首先是他治官,一举裁减官吏2000多人,同时将反腐的决心切实付诸施行,即位便宣布“大辟罪已下,无罪轻重,咸蠲除之。惟十恶、叛逆、故杀人、官典犯赃,不在此限”,将官典犯赃与十恶、叛逆、故意杀人等不赦之罪并列相待;随后还强调“朝廷典刑,理当划一,官吏坐赃,不宜有殊,内外文武官犯入已赃绢三十匹,尽处极法”,对官吏贪污满千钱即处死刑。先后两次进行全国性大赦,均未包括贪腐官员。其次,因为佛教势力过于强大,佛教寺院比皇宫还辉煌,而寺院不纳税,且造成田荒民饥等后果,加之唐室本身相对偏爱道教,李炎于845年下令禁佛,全国拆毁寺院、招提、兰若4.46万余所,还俗僧尼26.1万人,没收大量寺院土地,要求僧侣40岁以下全部还俗,不久放宽至50岁以下,很快连50岁以上如果没有官方度牒也要还俗,天竺和日本来的僧人也不例外。此外,李炎还打击了藩镇势力和回鹘侵扰。只遗憾他过度迷信道士,服长寿丹中毒,死时年仅33岁。他本名李瀍,临死改名炎。“瀍”是河名,“炎”从火,难道他临死还幻想炼丹为仙?

——大中中兴(846—859):所幸继李炎位的皇叔李忱也不错。唐后期宦官专权,朝中正直官员大都遭排挤。依附宦官的也分两派,一是以牛僧孺为首领的牛党,二是以李德裕为首领的李党。两党分歧主要有二:一是牛党多数科举出身,主张通过科举取士;李党多门荫出身,主张通过门荫取士;二是李党主张对不听朝廷命令的藩镇用兵,牛党则主张姑息迁就。因为政见不同,加上个人恩怨,两党互相倾扎,一闹近40年,加剧政治危机,史称“牛李党争”。唐宣宗李忱即位后快刀斩乱麻,将李党宰相贬出而重用牛党,史称“一之日权豪敛迹,二之日奸臣畏法,三之日阍寺慑气”,风风火火重振朝纲。对外,相继击败吐蕃、回鹘、党项、奚人,收复被吐蕃占领的3000里地,一洗200年之耻;对内,勤俭治国,轻徭薄赋,百姓日富。李忱本人多才多艺,也重用人才。他即位后宰相首选人是“诗魔”白居易,可惜下诏时75岁的白居易已病逝八个月,只能写一首《吊白居易》: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

浮云不系白居易,造化无为子乐天。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将这位帝王对诗人沉痛的惋惜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只遗憾:一是他太不会怜香惜玉。他迷恋一位绝色佳丽,忽然清醒怕重演老祖宗李隆基的悲剧,左右之人建议将她放出宫,他却说:“放回去我会想念她,不如赐一杯毒酒!”真狠心啊,我不会表扬你的!二是他对宗教过于沉缅,普遍的说法是他晚年跟前任一样追求长生不老因服金丹过量而送命,也有传说出家为僧去了,否则要为百姓造更多福。李忱在位仅13年,却有“小太宗”之誉。然而,他的巨大努力只不过延缓了唐帝国走向衰败的大势,而无法彻底扭转这一趋势。

874年大唐遭王仙芝与黄巢起义军沉重打击,907年寿终正寝。

【同期世界一瞥】

东罗马处境开始艰难。713年皇帝被废,色雷斯暴动领袖即位。715年军队又叛变,拥立新皇。717年君士坦丁堡被阿拉伯围攻,差点失陷。731年试图恢复在意大利的统治,失败。幸好739年与阿拉伯大战小亚细亚获胜,稍可慰藉。

阿拉伯呈强弩之末。714年灭西哥特王国,西班牙人被阿拉伯统治700余年。724年入侵阿姆河、锡尔河流域,被突厥人击败。727年征服格鲁吉亚。732年被法兰克击败,从此不再北进。

宗教不甘寂寞。726年罗马教廷开始向英格兰征收“彼得辨士”,后演变成强制性捐税。东罗马帝国利奥三世夺取教会、修道院土地,减少修道士人数,颁布反对供奉圣像诏令,“圣像破坏运动”从此开始。希腊在“圣像破坏运动”中另立新帝,派舰队进攻君士坦丁堡,被“希腊火”击败。732年阿拉伯举行穆罕默德逝世百年活动。

734年法兰克实行采邑改革,将战争中所夺取的大部分土地授予愿承担一定义务(主要是服兵役)的臣属与亲兵,不再无条件授予,且不可世袭。737年法兰克国王卒,不再立国王,由宫相独掌大权。

715年伦巴德(今意大利北部)与威尼斯订立商约,从此威尼斯商人所贩东方货物可经伦巴德越阿尔卑斯山运往高卢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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