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3年关中久雨,谷价飞涨,李隆基特地召京兆尹裴耀卿来问计。裴耀卿如实汇报说,关中事关帝业所兴,但地狭谷少,不得不往外取粮。以前所需禄米不多,每年运一二十万石就够。现在禄米需粮多了,运数倍增仍不能供给。如果所征之粮集中到东都,由东都转运关中,只要关中经常保持数年储蓄,就不怕水灾旱灾。但南方人不习惯黄河漕运,粮食运到河边久停不再进。为此,建议在汴河入黄河处置一大仓,让南方船到那里卸粮,然后由官方雇船载入河、洛。河、洛到关中,难点在三门(即今三门峡)。建议在三门东、西各置一仓作为中转仓,水险则止,水通则行。如果想迅速些,还可以另辟山路。粮食到河、渭之滨,那里有汉、隋时代的旧仓可以修复利用,再向前运,就更为方便。李隆基觉得有道理,便改任裴耀卿掌江淮、河南漕运。短短三年时间,运米700万斛,节约陆运车资30万缗。有人建议裴耀卿将节余出来的钱上缴朝廷,裴耀卿说:“这是河漕转运的赢余,怎能作个人邀宠之用!”于是,他向李隆基建议将此钱留作“籴米基金”。当时西北数十州多驻重兵,当地营田、地租不能足供,便由官府议价购买民粮,即“和籴”,保证军需。737年九月粮食又丰收,李隆基担心谷贱伤农,便要求按市价加十之二三,和籴东西粟各数百万斛,这都是“籴米基金”发挥的作用。从此,李隆基再不用担心粮食多少和谷价高低问题,农民也安心享受丰收成果。
2.治理恶钱
恶钱是指质料低劣的钱币。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他的《岁宴行》生动地描述了当时恶钱横行的情形:
往日用钱捉私铸,今许铅锡和青铜。
刻泥为之最易得,好恶不合长相蒙。
是啊,何不干脆用泥造钱,这样挣钱更容易!
自秦开始以重量为钱币名称,如秦的“半两钱”、汉“三铢钱”、“五铢钱”等,相沿近千年。唐初开始改变,621年铸“开元通宝”取代五铢,这在中国钱币发展史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但盗铸钱现象也渐起。为此,官方以一善钱购五恶钱回收,反而助长民间收藏恶钱。武则天时期的钱允许通用,这样使盗铸现象更为严重。
718年正月李隆基诏禁恶钱,规定钱重两铢四分以上才能用,收到恶钱就熔毁,另铸合格钱。同时,中央财政拿出2万缗善钱放在南北市,以平价买百姓滞销之物,并允许两京百官预借俸钱,让善钱迅速流入民间。第二年二月青黄不接时,又让中央财政、京都及其附近州县地方财政出粟10万石公开卖,允许用恶钱购买,以此回收恶钱销毁。但操之过急,激起民怨,李隆基只好把力主禁恶钱的宰相宋璟等人罢免。于是,恶钱重新泛滥。
729年八月李隆基换个角度禁恶钱,从源头上抓,禁私卖铜、铅、锡,禁止以铜为器皿。凡民自采铜、铅、锡者禁私售,由官方收购。
3.梳理税源
唐代据户口行租庸调法,户口逃移多。关于李世民时期的户口,人们就怀疑多逃匿。户籍乱,田籍跟着错紊。721年正月监察御史宇文融建议检括。所谓“检括”即搜索清理。李隆基批准当即开始实施,首先要求州县逃亡户口在百日内自首,或就地附籍,或解送故乡,各从所欲;过期不报,一经查出谪送边州。有包庇者,一律抵罪。随后,宇文融及劝农判官十人兼御史,分巡天下。另规定新附客户,免六年赋、调。
因使者求功心切,州县官又逢迎上司,以为清理得越多越好,于是虚报数字,甚至将本地老户作新户,清理出新户80余万,田也相当之多,给很多人造成烦扰。723年八月李隆基不得不下令说:“如今天下大同,宜各从所乐,令所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这样让逃户也可以安居乐业,不必担心受追究。第二年六月又要求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仍以宇文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与吏民议定赋役,当年增加财政收入数百万。727年二月进而要求惩复逃户。经劝农使括定后,再有逃来的随准白丁例,输当年租庸,有征役者先差。736年正月重申天下逃户应于本年内自首,逾期被查到就发配各地充军。
在此基础上重新制户籍。唐初曾将各户以资产定三等,后来扩为九等。李治时期,天下二年一定。728年李隆基规定三年一定。
722年正月诏令征收“公廨钱”,以税钱作为百官的工资。公廨即官署。唐初开始实行“公廨田”、“公廨园”、“公廨地”,所取收益称“公廨钱”。以此为本钱,取其息金作为京内外百官的工资。随后令收职田,即“职分田”,作为百官禄米来源。一品十二顷,二品十顷……八品两顷,九品一顷50亩,等级有差别。唐初的职田分派农民种,地租很高。现在李隆基要求按照每亩纳仓粟两斗,由耕户交租,使百官禄米得以保证。
4.赈灾
这时期天灾不多,但赈灾力度不小,更发人深省。
715年春夏,山东(指太行山以东)蝗灾严重。蝗虫非常可怕,一成灾就遮天蔽日,所过之处转眼间将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啃得赤条条。然而,百姓却不敢杀,或者无奈,只能在田旁焚香设祭,祈求上天收服它。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百姓不敢杀蝗虫呢?
当时的宰相姚崇请求派御史到各州县去组织捕杀蝗虫,大臣却认为没用,李隆基也犹豫。姚崇说:“如今山东、河南、河北百姓都快逃光了,怎么还坐视不救!即使除之不尽,也比看着不救好!”李隆基这才准奏。可是,以廉洁而敢言著称的另一位宰相卢怀慎却表示担心:“杀蝗太多,恐伤天和。”姚崇急得直跺脚:“想想从前,楚庄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你怎么偏偏怜闵蝗虫而忍看百姓饿死?如果杀蝗有祸,请让我一身担当!”结果,杀了好多蝗虫,救了一些庄稼,饥荒不太严重。
没想到,第二年春夏蝗灾又在山东大起。汴州(今河南开封)刺史振振有词说:“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应该努力提高人们的思想道德素养,才能消除。你们忘了吗?刘聪治蝗埋杀,结果出了一大堆乱象。”刘聪是十六国时汉昭武帝,遇蝗灾时命人埋覆,结果传说哭声闻十余里,蝗虫钻土飞出,不仅蝗食黍豆,还出现犬与豕交于相国府门之类怪事。因此,这位刺史斗胆拒绝中央派出的督查团,坐等人们提高道德水平,坐等上天悲悯。姚崇连忙给那位剌史写信,严正驳斥说:“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说什么自古有好官的地方蝗不入境,如果修德可使蝗不入境,那些地方官难道都是缺德之人?”照此逻辑,汴州闹蝗灾,汴州的刺史就不是好官,而当今皇上不也……刺史这才怕了,遵从中央御史督促杀蝗工作。这样,虽然连年蝗灾,但没造成大饥荒。中国“卫道士”之害由此可见一斑。
李隆基注重事先从制度上准备预案。741年正月改赈饥法。以前诸州遇有饥馑,要先奏报朝廷然后开仓赈给。因道路遥远,难以及时救助。现在事先授权给州县官与采访使,遇有饥馑可先开仓赈济,然后奏闻。采访使是唐初于各道设的按察使,掌管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全称“采访处置使”。
723年九月李隆基亲自编纂《广济方》,颁示天下,令诸州各置医学博士两人。746年八月又发补充通知说:“我所撰的《广济方》应当要求各郡县选择其中最常用、最重要的,写在大木板上,树立在村坊要道边让大家看。同时,要求各采访使经常加以检查,不要让字迹脱落,造成差错,误人性命。”看来,李隆基心挺细的。这也许算中国最早的“科普”宣传吧?我不由得对李隆基增添一分敬意。
《资治通鉴》描述这段时期:“海内富安,行者虽万里不持寸兵。”
【去脉:旋光原理】
我所供职的金融行业,资金安全至关重要,严防内贼外盗,不能放过任何细节上的毗漏。几十年来,我听上司及上上司们“训话”无数,鲜有几句入耳入脑。但有位警官出自的上司的话,让我咀嚼了无数遍。他的大意是:偶然存在于必然当中,诸因素好比几个盘子竖行排列着各自旋转,光线一般透射不过。盘子上分别有些漏洞,由于点和速度都不同,光能透射一个,但一般透不了第二个、第三个,越多越难。可一旦几个点偶然恰巧成线的话,光就能透过那一排盘子,案件就这样发生了!我想,要成就一件好事,何尝不是如此?该发生的没发生,不该发生的全发生,就是大坏事;该发生的都发生,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就是大好事。因此我觉得这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理。可我上网查了老半天,查不到相关理论,很可能得归功于他的首创。
现在,让我借用这理论。众所周知,“开元盛世”的成果及整个大唐都毁于安禄山叛乱,那么这是怎么发生的?即“安史之乱”那一线寒光,如何穿透那一系列旋转着的盘子?简单设三个转盘吧!
转盘之一:怎么让安禄山挤入官场?
李隆基颇重视干部队伍建设。716年五月有人密报今年选的县令太滥,很多不符合条件。等新授县令入朝谢恩时,李隆基突然要求当面复试,出一道《安民策》作文题,结果真的很糟。李隆基将成绩最好的由小县令提拔为大县令,其余200人还复旧官,45人勒令回家继续学习,负责这次铨选的吏部官员则降级外调。后来,李隆基还要求将员官三道选拔改为十道选拔。
李隆基用人也有原则。来俊臣是武则天大搞的特务政治的总头目,撰《罗织经》,网罗无辜,臭名昭著。对于类似这样23人,李隆基诏令将活着的流放岭南,死了的子孙永不录用。
可是,李隆基却偏偏重用安禄山。
安禄山的母亲是个突厥巫婆,父亲早死,他一直随母在突厥地区做生意,狡黠奸诈,凶狠毒辣。30岁时步入军旅,敢冲敢杀,诡计多端,平步青云。736年四月安禄山在讨伐契丹的战争中恃勇轻进,惨遭失败,有御史建议问斩。宰相张九龄还说:“禄山失律丧师,于法不可不诛。而且我看他面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李隆基却批评说:“你不要想着当王夷甫识石勒,害了忠良!”王夷甫识石勒是个典故:石勒14岁时在洛阳当小贩,“倚啸上东门”,一副英雄气概。太尉王夷甫看了,觉得他将来很可能会为患天下,便派人去抓,他闻风而逃。石勒长大后果然造反领军,自称赵王,并杀刘曜称帝,建立后赵政权,是16国中最强的。后来,人们以此比喻能预识心怀异志的人。现在李隆基借用,只可惜他自己没有王夷甫之术,也不信别人有王夷甫之术。如果李隆基听张九龄的话,安禄山就咸鱼翻不了身,他个人以致整个唐朝的历史非常可能得改写。
安禄山特别肥胖,腹垂过膝,自称腹重300斤,走路都不方便,跳起胡旋舞却“其疾如风”;看上去呆头呆脑,其实狡黠异常,善于用小恩小惠拉拢到他的地盘检查工作的钦差大臣,使得朝中大臣一个个为他说好话。同时他十分注重密切同李隆基的关系。李隆基开玩笑问他的肚子这么大尽装些什么,他回答说:“别无它物,只有赤心!”逗得李隆基非常开心。李隆基宠爱杨贵妃,杨贵妃比安禄山小18岁,安禄山却拜她为干娘,由此得以自由出入宫中。742年正月安禄山飚升为节度使。
转盘之二:怎么让安禄山拥有军政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