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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开花,凋谢(中) (1)

我爸妈中午下班回来说川海县城姑姑家挂来电话,说姑父死了。酒后被车撞死的。我想,林夏再也不用挨姑父毒打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爸妈吵架,我知道他们在为林夏跟朵朵的事情。历史课上我一直在走神,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林夏有关的事情,好像是小学三年级,不对,是小学四年级的夏天,那个夏天我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川南县城度过的,和表哥林夏呆一块。

某个中午,他带我去川海洗澡。他麻利地脱光了衣服,跳进水里,他泼水上来嚷着让我也快点下去。我说我不热,我不洗了,你洗吧我在这等你。他像察觉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不远处水里的几个女人,然后嘿嘿笑我,说,小乐,快下来,别害羞,她们孩子都生一大把的人了,早看过那东西了。不是,不是,我是真不热。我强辩就是不肯脱衣服。

我终于还是没有下水。林夏没有生气,但是我多多少少生了他的气,怪他指着那几个女人笑我。

从小到大,我总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怪他,埋怨他。他说我是他表弟,也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他会永远包容我,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因为这些,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因为除了爸妈我还有林夏,什么时候都不会让我孤单的人。

——三月深海。岛屿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弄到了我最喜欢的女生的QQ号。她的网名叫“妖妖”,网名和我每天都能看到的她本人一样投射勇敢的光彩。我的网名叫“深海。岛屿”,我喜欢这个名字,岛屿,四面环水,与世隔绝。

我想把林夏马上要搬来川海的消息告诉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妖妖”,可是每次上网都被老妈逮到,根本没机会告诉她。

老妈威逼着我再次写下保证书,保证不再上网,如果再上网被逮到一次,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就将化为泡影。

呜呜,郁闷!

——春末深海。岛屿

我在QQ加了‘妖妖’为好友,六七天后终于收到她接受的回复。

我挂着QQ,等待“妖妖”上线,两个小时始终没有见到“妖妖”的头像跳跃。我有些失望郁闷地下机回学校,一路上我学着阿Q的样子安慰自己。我忽然觉得我没有阿Q幸福,如果阿Q是我,他肯定每天都上前和“妖妖”搭讪,而不像我每次迎面遇见“妖妖”都尽量避开她,然后微缩着身体跑去网上给她留言。

我到底在等什么机会啊,我也说不清楚,也许在等着林夏站在我身后给我力量,勇气。是的,我十分确信,如果林夏来到川海,他一定会站在我身后给我力量。

晚上,爸爸说林夏和朵朵明天搬来我家,妈妈不高兴一直不说话。我知道,妈妈一直为家里要多两张嘴吃饭而生气。

我做梦了。梦里,林夏站在我身后给我自信,鼓励我去追“妖妖”。

——春末深海。岛屿

“哇,好啊,一个人躲在这里看什么好东西呢,也不喊我一声。”

高静的声音快把艾艾吓破了胆,夏艾艾慌忙地合上了黑色日记本,并且拿了本其他的书盖在上面。前几天在左岸咖啡窝前等高静,结果高静没有按时来,归还日记本的事情也就一放再放。

夏艾艾问:“没什么啦,你不是在上体育课吗,怎么跑图书馆来啦?”

“体育课早解散了,老师不舒服要我们呀自己活动。艾艾,你过来,过来。”

高静说着拉住夏艾艾的手往窗户边走,一把拉开红色厚厚的窗帘,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运动场边上坐着一个男生,紧巴着脸冷冷的表情,不长不短有点蓬乱的头发,一副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

高静说:“帅吧?。”

“——”

“高中部的,好像和我哥一个年级哎。”

“——”

“听说还是高一年级成绩前几名的哎,可惜不认识。”不管她平时多么大嘴巴,此刻的心情全是灰色的,忧伤得拧不出一滴高兴的水来。

夏艾艾色迷迷地看着高静,低声嘿嘿笑她说:“好像没见过哈,新面孔啊,还真有你的——”说着又指指自己,“努。”

“喂,我有那么色吗,瞧你夸张的好像我几百年没谈过恋爱马上要扑在他身上似的,告诉你,他那样我还看不上呢,我呀只是——”

“你呀只是看人家忧伤,心里难过想分担一下人家的悲伤,哈哈哈哈——”

夏艾艾咯咯笑起来跑开,高静不肯放过大喊着“好啊你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小家伙倒打一耙”追过来,两个人在川海市最好的图书馆最高层上打闹起来。还好,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课,第六层上仅有很少几个没课的初中部的学生低声细语。

川海图书馆不管是在大楼的设计,还是从藏书量来说都是川海乃至附近沿海城市所有中学的图书馆所无法媲美的,就连川海市的几所著名大学里的图书馆与它比起来也逊色几分。

还是被图书馆的值班老师赶了出来,两个人站在图书馆楼下的走廊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哧”一声一起笑了。

“艾艾,《畅销书场》你听过吗?”

“我不听那个!”几乎没有一丝考虑,夏艾艾便脱口而出。

“为什么啊?我告诉你,现在那个电台节目特火,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听。哎你知道吗,我们班五十个人里有三十多个人在听那个节目,连那些平时对电台节目不屑的男生也在听哎。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给那个叫林初的节目主持人打电话哎——”

高静似乎感觉到艾艾这家伙根本没在听,转身看她果然在发呆,于是愤愤地大叫起来:“喂,夏艾艾,你在搞什么东东啊,人家在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啊,你这置本世纪最崇高的友谊于不理的行为——”

“听,听,听,在听啊。”

也许是不忍看高静狂热的表情因为自己的冷淡而有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所以夏艾艾勉强地说:“打电话?你也想打电话给她吗?”

“嘿嘿,忘了告诉你啦,我昨天晚上就给那个叫林初的DJ打电话了,她还鼓励我了呢,真的真的,她真的鼓励我了。”

“晕,高静,你没发热吧。”艾艾说着要去摸高静的脑袋,被她挡开了,“你不是最讨厌听广播的吗?”

“这个不一样的。哎,艾艾,我告诉你《畅销书场》最近在播《青耳》,超好的小说,你也要去听听。”

“不去不去——”

“去嘛去嘛——”

马路上,车流人流川流不息,而人像是冥冥之中被施了魔咒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行走在高楼之间。回头看看不论我们怎样自认为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生命每一分每一秒的轨迹永远都只有一条,像老早就被固定下来了似的,从出生的那刻开始曲曲折折延伸到衰老得不能呼吸死亡。这些,让人感觉好像真的有冥冥之中的那层世界。

——我的人生曲线会连在丁小乐的身上吗?

夏艾艾紧紧书包的口子,仿佛那本刚刚看了几页的日记本会突然跑掉。

阴雨稀稀拉拉下个不停的夜晚,确切地说是上晚自习前的时间。

高静闷闷不乐起来,好像与那个叫林初的DJ主持的《畅销书场》有关。

“喂,你到底怎么了?”

夏艾艾和高静站在图书馆楼下,图书馆已经关门了,走廊里很安静,除了走廊尽头有对谈恋爱的小男女低声嗡嗡地说着什么之外,就只剩下雨声了。

“——”高静还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少有的奇怪表情。

夏艾艾问:“喂,你到底咋了啊?”

“艾艾,我不想去上自习了——”

“什么?不上自习,那你——那你不会是想去电台吧——”

“嗯嗯嗯。”

高静宛如三岁孩子般天真的表情,没等夏艾艾说完便冲她点了好几下头。

是秦希辅导的自习课,他一眼朝空着的座位上看来,然后就喊了夏艾艾出去。

“高静去哪了?”

离中考还有不足五十天的时间。

姑姑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接连几个星期都去医院化疗,大家都知道姑姑时间不多了,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尽量顺着姑姑的意。姑姑没有孩子,一辈子的心血都花在了自己身上上,从没有过什么怨言。

想到这些,秦希很难过。

从医院里出来,站在马路旁边的公交站台上发愣了好一会儿,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个女孩。女孩从背后捂着他的眼睛,让他猜猜是谁。

秦希没有耐心,甚至有点生气地说:“别闹了,暖暖。”然后看到女孩还是一副低沉的脸。

“你怎么了?”夏小暖也有点生气。

没有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夏小暖立刻被很多中学生围了起来,男孩女孩一起拥过来,情形有点混乱。他们大喊着要林初签名,里三层外三层的中学生们高声嚷着超喜欢她主持的《畅销书场》,特别喜欢听她最近在读的《沙漏》和《青耳》两个小说。

“林初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的节目哎,我一连好几个星期晚上早早回家听你的节目——”

“我特别喜欢青耳里面的小夕,特别勇敢——”

“到哪能买到《青耳》哈,我找遍书店了,都没有。”

——

秦希仿佛成了多余的人,被热情的学生们挤到人群外面,远远站在外围看那些疯狂的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电台DJ竟会有这么多FANS。

突然,秦希在拥挤的孩子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高静?

没错,是她。

于是,秦希发挥高个子的优势,和那些林初迷一样挤了一把,然后抻长胳膊硬是用力把高静从人群揪了出来。

“你干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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