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提摩太似乎忘了——山东巡抚衙门采取了同样的□□措施,但仍有民众不断地在抢大户,而且还希望找一个洋人做他们的领袖,充当保护伞。
【天灾背后有人祸:遍地鸦片导致山西无储粮富户可抢】
李提摩太未能窥见山西民众不抢大户的真实原因,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此次灾荒真正的起因。持续的大旱固然是饥荒最重要的原因,但人祸的权重同样不容忽视——
1859年清廷颁布《征收土药税厘条例》,国内鸦片种植由此合法化。短短十余年之后,山西农民“弃田之半以种罂粟”,而且因为种罂粟比种粮食挣钱,“往往以膏腴水田遍种罂粟,而五谷反置诸硗瘠之区”,到光绪初年,山西已成为本土鸦片的重要产区。御史刘恩溥说山西的状况是“数十万顷膏腴之田,几无树艺五谷之土”;时人估计,“自罂粟盛行,每县之田种罂粟者不下十之三四,合全省土田计之,应占十五万顷”。张之洞也说,山西遍地种植鸦片,“几于无县无之”。
大量的耕地和劳力转移到鸦片种植上去的后果,是山西本省粮食产量迅速下降。《申报》当年就曾分析过:“山西自广种罂粟以来,五谷所产渐少,民间毫无盖藏,一遇旱荒立见奇拙。此尚谓害而不由于罂粟,其谁信之?”
鸦片种植的泛滥,虽以山西最烈,但并不是山西特有的现象。同属灾区的河南、山东,也是本土鸦片的重要产区。最终,这种畸形的农村“经济发展模式”,导致灾荒时期民间难寻储粮大户,自然,李提摩太也就很难在山西看到他所预期会看到的那种抢大户的景象;更何况,李提摩太抵达山西的时候,饥荒已经发生了很长一段时间,山西境内屈指可数的有粮大户早已被迅速抢光了。
真正需要后世深刻反思的,是另一个吊诡的问题:这样一场波及上亿人、几乎覆盖整个北中国的大饥荒,它引发了无数的暴力事件、群体事件,但最终,竟没有从这众多的暴力群体事件中衍生发展出一两场所谓的“农民起义”(所谓“起义”,区别于一般性的无政治诉求暴动)。
如果我们把“起义”简化定义为“有政治诉求的暴动”的话,那么,不妨将这个吊诡的问题换一种思考角度: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里,中国的乡绅士大夫们在哪里?他们和谁站在一起?
作为传统农业中国底层社会的直接整合者,乡绅士大夫们的参与,是农民暴动升级为“起义”的最关键的因素——他们的学识为政治诉求的提出提供了可能;他们的社会关系则会成为势力整合的□□纽带。
士绅:拯救沦陷于洋教的儿童远重于赈济灾民
1877年阴历二月下旬,苏州绅士谢家福刚刚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押送一批饥民从南方返回他们的原籍。在归途中,谢家福听到了以李提摩太为代表的西方传教士在山东赈灾的消息。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敏感立刻让谢家福紧张了起来,他后来在日记中补记道:“(得知洋人赈灾的消息)深惧敌国沽恩,异端借肆,不能无动于衷。顾以才微力薄,莫可挽回,耿耿之怀,言难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