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9年的延平告白里,乡民们如此表述自己的拳拳之心:“(洋鬼子)设教堂于冲途,显招爪牙,无非欺我幼主,谋我中国。正臣子痛心疾首,仇不同戴天者也!”
1891年,一份名为《玉差巡查中国事务前唐封齐天大圣平坚猴孙示谕》的揭帖如此说:“今有六事要紧,公求保护勿伤。第一求保三教,第二求保纲常,第三求保社稷,第四求护农商,五保黎民妻子,六护贵府闺房,官员若不保护,百姓自等主张。各存良心一点,报答天地之光,报答圣贤仙佛,报答大清圣皇,报答祖宗父母,各图万古流芳。”把那些形而上的东西剔除之后,“社稷”和“大清圣皇”仍然在乡民们心目中牢牢占据着首要的位置。
不理解这一点,就不能理解天津教案真正的悲剧所在;就不能理解若干年后,那些北中国的乡民们在“齐天大圣”的指引下,怀抱符咒冲在“扶清灭洋”的第一线时的那种“真挚”的情感。
■相关言论:赫德称曾国藩是个“被评价过高的人物”
赫德:曾国藩“与他的崇高声望名不副实”
总税务司赫德也参与了天津教案的斡旋。曾国藩的一系列动作让他感到难以理解。他给了这位“理学圣人”一连串的刺耳评价,包括“优柔寡断”、“被评价过高的人物”、“与他的崇高声望名不副实”、“才能不过平庸而已”,等等。
最让赫德崩溃的,是曾国藩提出来的“一命抵一命”的了结方式——洋人被殴毙命二十人,那就杀掉二十个中国人偿命好了,赫德无奈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祠堂里和一个族长对话”。
曾国藩:此实鄙人之责,岂可事后归罪于人
曾国藩对天津教案的处理深感内疚。他在致数十位友人的信中表示忏悔:“内疚神明,外惭清议”。将主要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办理洋务素未研求,情形过生,料敌未审,曲从所求,措词多乖,此实鄙人之责,岂可事后归罪于人”。
曾的这一自我批评是中肯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他确实已经很少再触及洋务,“而日从事于经史”。
民众:“甘学天津义民”
天津教案发生后,消息所及,各地民众过年似的大肆庆祝,譬如上海:“猛兽似的乌合之众在全城大街小巷里狂叫:‘先杀死法国人,然后再杀死别的外国人。’”
天津教案过去十余年后,还有乡民为阻止传教士入境,高喊“甘学天津义民”。
王闿运:民心不可失,先皇之仇不可忘
湘军出身的王闿运对曾国藩不能理解。他写信给曾国藩说:
“国体不可亏,民心不可失,先皇帝之仇不可忘,而吾中堂之威望不可挫!宗社之奠安,皇图之巩固,华夷之畏服,臣民之欢感,在此一举矣……倘中堂不能保昔日之威,立今日之谋,何以报大恩于先皇,何以辅翼皇上,何以表率乎臣工,何以惩乎天下后进之人!”
法国总统:法国不需要中国人的头颅
教案了结之后,大臣崇厚作为专使去欧洲向法国道歉,以示与法国“实心和好”。10月28日,崇厚由上海起程,抵达马赛时,普法战争正酣,法国政府无暇接待。
直到1871年11月23日,崇厚才得到法国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梯也尔接见。崇厚把同治帝的道歉书呈递,并希望法国对中方惩凶与赔款感到满意,梯也尔却回答:“法国所要的,并非(中国人的)头颅,而是秩序的维持与条约的信守。”
资料来源:张鸣《乡土心路八十年——中国近代化过程中农民意识的变迁》,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曾国藩《曾国藩全集》,岳麓书社出版;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文海出版社出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