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二周的周四上午,汪澜做完课间操回到教室,有同学扔到她桌上一封信,汪澜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心里有几分慌乱,脸上也有些发热。
旁边有同学打趣她:“哟,汪澜,还没看内容,光看信封就把你激动成这样,一定是情书吧?”
汪澜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把信塞进了书桌里,想等到下课再慢慢品读,每次读臧语臻甜蜜绵长的情书,对她而言都是非常享受的过程。
上课的老师赶时间,第三节下课没休息,连着讲到第四节中间才下课。饥肠辘辘的同学们一听老师宣布放学,都匆匆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奔向餐厅。汪澜坐在座位上慢慢整理东西,等教室的同学都走差不多了,这才把信拿出来,迫不及待打开,和以往长长的来信不同,这次臧语臻的来信很短,看到信上不同往常的正式称呼,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汪澜:
你好!
提笔写这封信时候,我心情很乱。如果时光倒流,如果不是因为谣言使然,我们应该是正常的师生关系。可惜,在很多外来因素影响下,我们在非正常的轨道上走得太远,以至于迷失了自己。这应该归咎于我,毕竟你那么年轻,对许多事情还没有完全的判断掌握能力,我却有着清醒的判断掌控优势。
一人独处时候,我常常陷入深深的自责,尤其想到你沉醉的模样,更加深了我负罪的愧疚:你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人心疼!因为年轻的懵懂,你深陷其中,甚至可以忽略世间应该为之努力的一切。
很多时候,你喜欢用鲁迅和许广平来比拟,可是,你一定还记得鲁迅先生在《伤逝》里这样的劝诫:“不能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的意义全盘疏忽了”。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可以超脱于流俗之外的,然而,你晶莹美好的存在,却让我照见了自己的自私和狭隘。美丽轻盈的纸鸢,没有了线的羁绊,才能在天空中飞得更高更远。请答应我,忘记过去,开始你全新的未来生活。
臧语臻字
汪澜一遍遍反复看着来信,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想要拨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她起身走出教室,来到校园里,踟蹰到一个电话亭前,电话亭前有几个等着回传呼的学生,陆续还不断有人过来。她一直站在那儿,等所有人都打完电话离开了,才拿起电话机,开始拨号。
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好!”
汪澜的喉头有些发涩,她清清喉咙,说了句:“是我。”
电话那头有一霎的沉默。
汪澜接着问道:“你信上都是真心话?”
臧语臻说:“是。”
“你已经厌倦了是不?”
“是我的原因,我无法面对自己。”
“分开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是吗?”
“是,我厌倦了躲闪的生活。”
汪澜恨恨摔下电话,转身走出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喊:“哎,你没给钱!”
汪澜摸出一张钱,回身扔在柜台要走,小老板又叫住她说:“别走哇,找你钱!”
汪澜突然发飙:“烦不烦你?!”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老板见怪不怪地自我解嘲道:“嘿,又一个受刺激的!”
对许多大学生而言,恋爱是大学生活里的一门必修课,也是打发课余时间最好的一项消遣。
有人说,忘记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和臧语臻明确分手后,身边虽不乏追求者,汪澜却没有了再次开始恋爱的欲望,她的课余时间,大都是在学生社团活动中度过的。
课堂之外,大学里林林总总的学生社团,也是增加知识的好去处。大学生活是自由的,如果选择玩儿着度过,可以整天玩儿的不亦乐乎;如果选择汲取各方面知识和增加社会阅历,那就会整天感觉时间不够用。
致力于社团活动的汪澜,除了学习之外,整天日程安排很满。从内心来说,她并不是多么狂热的社团分子,只是想用事情占据自己的空白时间,才不至于深陷失恋的痛苦无法自拔。
汪澜参加的环境保护协会,主要活动内容是回收旧报纸,废电池,电话卡,组织志愿队进入社区回收黄页,请环保人士做讲座宣传环保理念,考察上海湿地的生态变化等等,致力于从身边的小事做起,让环保融入日常生活。
相比较其他火爆的社团而言,环境保护协会比较少受人关注。2004级新生入校时,为了吸引新生加入,汪澜联合几个女团员细致缜密地把五花八门的废品组合成各色时装,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走秀表演,在校园里很是引起轰动。
环保走秀活动也引来了新成立的创意与实践协会的关注,对方力邀汪澜她们加盟。创意与实践协会的初衷在于为校园师生打造一个发挥自己独特才华,展示自己个性创意的舞台。加盟新社团后,汪澜感觉仅靠小时候的绘画底子有点力不从心,利用业余时间专门报了服装设计班来充电。累并快乐着的大学生活,使她渐渐淡忘了失恋带来的锥心痛楚。
大三寒假临近开学,汪澜在普通班读书时的高中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聚会上,大家不可避免聊到了高中时代的老师。有同学爆料说:“晕鸡还是那么嗜酒如命,上次还差点喝出了人命呢!”
晕鸡是他们高中时代的历史老师,因为姓姬又爱喝酒,所以被学生起了这么个外号。有同学好奇打听他怎么会差点喝出人命,爆料的同学看了一眼汪澜,欲言又止。旁边有人不耐烦催促,他才说:“前段时间,他每天和臧老师一起去喝酒,年前有天晚上臧老师喝成胃穿孔,大出血,要不是送医院及时,恐怕就没命了!”
喧闹的场面瞬时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避开了汪澜。汪澜委屈又伤心,大家明显认为是她始乱终弃的,有谁知道她才是真正被抛弃的那个人!
同学聚餐结束后,大家相约去KTV唱歌,汪澜借口有事先行了一步,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分手已近两年了,她完全不清楚臧语臻现在的生活状况,听到臧语臻生病的消息,她心疼得缩成一团,原来他一直在她内心深处,从未稍离。
经过两年多的大学生活,如今的汪澜已不再是高中时代那个单纯冲动的小女生,虽然非常想要去看看他现在是否安好,又担心贸然去看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困扰——过去的这段时间,不知他生活里是否增添了新的元素。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熟稔已久的号码,电话通了,她的心有几分慌乱,万一接电话的不是臧语臻,她该怎么说呢?电话通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拿起听筒,“喂——”
听到这熟悉声音,汪澜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她顿了一下,才说“我汪澜。你,现在好吗?”
臧语臻嗓子有点喑哑,“我很好的,你呢?读大三了吧?”
“是的。”汪澜顿了一下,“我想去看你,方便吗?”
“谢谢你。不用来了,我很好。”
“我很担心你!”汪澜哽咽了,“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嗯,是,不太方便。”
挂了电话,汪澜怅然若失,她设想过种种和臧语臻重逢的情景,却没想到他这么坚决客气地拒她于生活之外。她不明白,亦不甘心,曾经那样甜蜜幸福的过往,他真的就能从记忆里完全抹去。难道所谓的两情相悦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突如其来的委屈陡然给她增添了勇气,她想干脆亲自去看一看,一则为看到他安然无恙,可以让自己从此心安;二则亲眼看到他的漠然,也让自己彻底走出过往的记忆。
站在臧语臻家门口,汪澜着实有点情怯,她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抬手叩响了房门。开门的是臧语臻,随之而来的还有房间里缭绕的浓重烟雾。汪澜猝不及防咳嗽了一下,臧语臻抬手,徒劳地替她驱赶着烟雾。
进了房间,汪澜四处打量,房间里的陈设一如过往,并没有她设想中新女主人留下的丝毫痕迹。她习惯性地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一股新鲜清冽的冷气让臧语臻打了个喷嚏,他走到衣架前,伸手取外套披在了身上,转身的汪澜望着他更见清瘦的背影,鼻子一酸,飞快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把头抵在他了背上。
臧语臻的背僵了一下,回身扶过她的肩,替她拭着眼泪,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原因,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汪澜轻轻拂开他的手,捏捏他衣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快步向着卧室走去。
臧语臻不明就里的跟在她身后,看她走进卧室径直来到衣柜前。汪澜伸手拉开柜门,看到柜中的光景,不由一下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