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开学时间。臧语臻送汪澜到上海,陪她办好了入学手续。无间的亲密仅限在家里,在上海这段时间,两人都刻意保持距离,到了分别时候,汪澜不再顾忌,在车站抱着臧语臻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臧语臻一再劝说,告诉她每周末都可以坐车回去,然后周日下午再坐车回学校,两人每周分别不过5天时间,汪澜才勉强止住了哭泣。
此后的每周末,汪澜都会坐10多个小时的火车回来和臧语臻团聚,周日再坐火车赶回学校。每次她回来,臧语臻都会拿出一件新买的睡裙,一定要她穿起来,柔软飘逸的睡裙穿在她身上,美得仿佛一个轻盈的梦,臧语臻对着她看了又看,万般怜爱的样子让汪澜心疼以致心酸。
一切的温存都要经济来作后盾,汪澜来回的路费,还有置衣费,加上在学校的生活费学杂费,对臧语臻来说,绝对是一笔庞大开支。臧语臻是要面子的人,虽然北京那边没跟他要抚养费,他仍然不错日子的每月按时给儿子寄钱过去。这样以来,他有限的工资收入就很有点捉襟见肘起来。
为了增加收入,臧语臻放下身段,主动到各种辅导班去代课,以前可是人家再三邀请他都不屑为之的。他的放低自己让汪澜很是心疼,为了替他省钱,她舍不得坐卧铺,每次来回都坐10多个小时的硬座,回到学校脚背都是肿的。后来,汪澜主动减少了回来的次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臧语臻的经济压力,却使得两人饱受相思之苦。
元旦学校放了3天假,汪澜之前已经连着一个月都没回滨城,想着再过两周就放寒假了,她强忍着元旦假期也呆在学校没回去。
过完元旦假期第一天下午没课,汪澜正在阶梯教室做习题,听到有同学叫她:“汪澜,快出去一下,你爸找。”
汪澜愣了一下,蓦然红了脸,意识到应该是臧语臻来看她,可能想给她惊喜所以事先没说,却被同学看到给误会了,想到这儿,她忙快步跑出了教室。
汪澜快步冲到走廊上,却不见臧语臻人影,她用目光四下里搜寻,听临窗处有人叫:“澜澜!”她惊奇地循声看去,竟看到大半年没见的父亲站在窗下,她一瞬有上前的冲动,转念一想,却硬起心肠快步向着教学楼外走。
汪至诚一路在后面跟着女儿,到了教学楼外的僻静处,汪澜停下脚步,冷冷对着父亲说:“你来干什么?”
汪至诚赔着笑脸跟女儿说:“过新年你没回去,你妈不放心,我们来看看你。”
汪澜气愤至极:“是你们把我赶出来的!你们还会不放心?!”
汪至诚辩解道:“当初你妈在气头上做的不对,我们早想把你接回家,可是看你成绩突然好起来,又担心接你回来影响你学习。我们没一刻不挂念你,托人一直打听你消息,知道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你妈悬着的心才落地,天天在家等着盼着你回家,可——”
汪澜想到和臧语臻的事情父母肯定也是了如指掌,不由羞红了脸,这件事情她也觉得有愧于父母,忙打断父亲的话说:“你不说我妈也来了,她在哪儿?是不是抱小弟弟一起来的?”
汪至诚苦笑说:“哪有小弟弟?你妈年纪大了,还有整天提心吊胆的,生孩子时大出血,孩子没了不说,你妈也差点没命!这大半年的,家里一直没消停。这不,你妈身体才刚好,元旦放假见你没回滨城,就催着我来看你,来了又担心你生气不见她,到了校门口不敢往里进——”
汪澜急切打断了父亲:“快带我找我妈去啊!”
父女二人到了校门口,远远望见李瑞芳在门口徘徊,灿烂阳光里,她梳得一丝不苟的盘发,鬓边有银丝闪闪。汪澜飞快地跑了过去:“妈!”
李瑞芳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喜极而泣。
寒假,汪澜一下火车就被父母接回了自己家里,整个假期里,母亲李瑞芳都寸步不离陪着她,好脾气地包容她一切举动,白天她连和臧语臻通电话的空儿都腾不出来,只有趁晚上互发短信聊几句知心话。
时隔大半年和父母相认,汪澜明显感觉到了他们比原来衰老的多,不想惹父母伤心,又担心臧语臻和父母面对面的尴尬,她只有克制自己不去见他。看看离寒假结束没多少时间了,汪澜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对父母谎称学校里的社团开展活动,自己要提前一周返校,父母听了,赶紧替她张罗买返程的火车票。
到了汪澜说的返校日子,父母双双送她到车站,汪澜在他们的注视中进了候车室。汪澜在候车室里消磨了会儿时间,估计父母已经回家了,她背起背包,低头匆匆向候车室外走。天冷,她一走出候车室就带上了帽子口罩,还好一路不曾遇见熟人。
一高家属楼的楼道里静悄悄的,汪澜一路往上走,心里溢满了心酸的柔情。到了臧语臻家门口,她摸出钥匙插进锁孔,听见门内一阵响动,门被拉开,一双有力的手臂几乎是擎着她进了门里。
偷偷和臧语臻在一起的几天时间里,汪澜不时会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追问她接电话这么贵,怎么不换成上海本地的电话卡,她不得不编出种种理由来搪塞母亲。
遇到汪澜接电话,臧语臻会主动走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两人间滋生蔓延,虽然两人都在努力迎合对方的情绪,却再也回不到当初无间的甜蜜。汪澜不由在心底暗自慨叹,不被亲人祝福的爱,无论怎样美好,总是有所残缺的存在。
开学回到上海后,汪澜第一时间更换了电话卡,然后把打电话告知了父母。
汪澜回到学校一周多了,父母经常和她通话,臧语臻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来。汪澜犯了小姐脾气,赌气想你不打给我,我也不打给你。
汪澜不知道的是,在车站送她走的臧语臻,转身却看到了她父母齐齐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瑞芳汪志诚没有当街和臧语臻吵闹,而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了一家茶楼。
茶端上来,李瑞芳端起茶杯说:“臧老师,我们以前多有得罪,现在以茶代酒敬您,请您包涵!”
臧语臻刚要客气两句,可是李瑞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无法开口了,“臧老师,我们家澜澜考上大学多亏了您,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恩戴德!可是您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下,澜澜她一周前就被我们送上火车去学校了,怎么一周后却由您再次送她上火车走?”
臧语臻低下了头,局促说:“你们大概都知道的。”
李瑞芳接着说:“我们是知道的,可是我们不知道,臧老师您今年多大年纪?”
臧语臻说:“37。”
李瑞芳说:“我们汪澜今年才刚满18岁!臧老师,我希望你替我们想一想,汪澜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生活唯一的希望!”
臧语臻抬头,正视他们,真诚的说:“是,我承认,可是除了年龄,我能给她我所有的一切,汪澜也一样!”
李瑞芳不为所动:“您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您能接受自己儿子18岁时候找一个37岁的,再来和我说这话!”
臧语臻再次以诚恳的语气说:“虽然很难,但是,我希望你们最终能理解并——”
李瑞芳截断了他的话:“你想都别想!你不答应是吧?好,我和她爸到你们学校,问问你们领导同事,让大家来评评这个理。实在不行,我和她爸一起去上海找汪澜,我要当面问问她,要你还是要父母?让她的老师和同学都来评评这个理。我就不信,天下这么大,学校是最讲道理的地方,就没有人来给我们主持公道!”
臧语臻听了李瑞芳这番话,不禁傻了眼,从上次李瑞芳闹到一高的事情看,他知道她这话并不是威胁他,她会说到做到。
臧语臻多年带宏志班的课,对汪澜父母这样的学生家长再清楚不过,因为儿女有着骄人的成绩,他们把孩子当珍宝一般护着,实则是把改换门庭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拿儿女当他们自己跻身高一层生活的阶梯。像汪澜这样集聪明美丽于一身的女孩子,更是被一心攀高的父母认为奇货可居,岂会甘心把女儿许给他这个清贫的高中教师?
臧语臻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拒绝汪澜父母的要求,必然会遭到他们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有什么报复冲他来,臧语臻是不怕的,可是他怕李瑞芳夫妇会不顾一切的去逼迫汪澜。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不答应她,她真的会闹到上海去。如果事情闹开了,刚刚进入大学的汪澜,今后将很难在学校立足。
左思右想,臧语臻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答应你们。不过,我请求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要在汪澜面前提起,一切我自己会解决。”
李瑞芳原以为要大动干戈,没想到臧语臻这么快就缴械投降,既然他说自己会解决,她才不会傻到再去女儿面前扮恶人。她生怕臧语臻反悔,赶紧给老公递了个眼色。
很没有存在感的坐着旁听的汪志诚,一看老婆使眼色,赶紧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臧语臻面前的桌子上说:“您能这样做,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希望您收下。”
臧语臻看也不看,把信封又给他推了过来。
李瑞芳开口说:“臧老师,您在汪澜身上也花了不少的钱,既然您已经答应会妥善处理,就把钱收下,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臧语臻站起来,别开脸说:“你们要真想出这钱,拿上,去福利院,捐了,写汪澜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