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一过,农场的小麦已经成枇杷色了,眼看就要开始收割。在这个时候,郭黑儿住进了三O一解放军总医院。
这之前,郭黑儿就经常跑三O一。其实这是他没病找病,郭黑儿想到在北京这座大城市,医药条件好,当兵的治病又是免费不花钱,为何不把该治或不该治的病统统治一下呢?加之农忙马上就要到来,住进医院,吃得好,耍得好,病也治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郭黑儿最烦麦收了,那个活儿又苦又累。在烈日下,割麦、脱粒,那麦芒,那烟尘,简直叫人受不了。在家里读书时,郭黑儿就曾经干过割麦的活儿。那时,生产队实行按亩口记公分。为了多挣公分,鸡叫头遍,母亲就把他叫醒,跟在大人后面割麦子。郭黑儿有时割着割着,倒到地上就睡着了。那份苦,那份累,郭黑儿简直受够了。
郭黑儿住进了三O一耳鼻喉科。住院部在门诊大楼背后,成色还比较新。住院部对面是高干住院楼,楼门口还有哨兵站岗放哨。给郭黑儿治病的主治医生刘仙芝,是刘伯承的女儿,看样子有40岁左右的样子。
一个病房,住有七八个病号。除了军人,也有一些是普通百姓。有老人,也有孩子。有一位大约六十上下的老人,据说得的是鼻癌。虽说是不治之症,但这位老人性格开朗,看不出有什么悲观情绪。还有一位来做扁桃体手术的中学生,他一边治病,一边学习。郭黑儿非常羡慕这位中学生的学习生活,经常向这位中学生学习英文字母。还把这26个字母的读音,用汉字标注出来,记在笔记本上。没有事的时候,就把本子翻出来念上几遍。
在耳鼻喉科的对面,是高干住院大楼。当时陈毅外长就住在那里。据说陈毅得的是癌症,生命垂危。不久,陈毅外长就与世长辞了。毛主席在病重期间,也出席了离三O一不远的八宝山追悼会。
在耳鼻喉科住了一两天,经过临床观察,郭黑儿就要开始手术了。
那天早上八点,郭黑儿走进手术室。看见一个个医生护士戴着大口罩,穿着手术服,卷起袖子,正在洗手消毒。这是郭黑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手术,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恐怖的感觉。郭黑儿想,反正豁出去了,生死就是这么一回。他躺在手术台上,护士开始做手术前的消毒麻醉工作。麻药一注射进去,郭黑儿觉得好痛好痛的。但他不敢呻吟,更不敢叫喊。作为一个军人,要给人一种英勇无畏大义凛然的印象。《三国演义》关公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故事一直在激励着郭黑儿,他一定要像关公一样真正地好汉一回。
手术开始了,刘仙芝刘医生一边在跟郭黑儿做思想工作,一边娴熟地操起手术刀,用扩张钳撑开鼻孔。只听到一阵阵叮令当琅和吸血器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由于麻醉药的作用,手术时也不觉得特别的痛。只是觉得鼻腔里流的血特别的多,吸血器不住地吸,还是觉得血在不住地往嗓子眼了灌,人好像要窒息了。
刘医生发现郭黑儿鼻梁上有一个疖子,说,这个疖子可在危险三角区,护士,赶快给他搽上碘酒。郭黑儿躺在手术台上,心想,一个小小的疖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话有说回来,人家刘医生是出于好心,也是一种责任心的体现啊!
推出手术室时,郭黑儿鼻孔塞满了纱布条,难受极了。鼻孔没法呼吸,只好用嘴巴代替了。久而久之,嘴唇干燥得不得了。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的。郭黑儿心想,这是自己在找罪受,怪不得任何人的。
到了病房,护士问郭黑儿想吃什么。他说,来一碗鸡蛋炒饭吧。不一会儿,一大碗蛋炒饭端来了。郭黑儿馋极了,不住地往嘴里吃着,可是要吞下去可麻烦了。因为鼻孔全塞满了纱布,吞咽起来无法出气,困难极了。郭黑儿强忍着疼痛和呼吸困难等问题,硬是把一大碗蛋炒饭吃了下去。
医院的生活还是满不错的,每天每人8角5分钱。早上的白面馒头包子,午饭晚饭的好大米熘肉片,把每个病号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可还是有不满足的。有一位来自湖南的中年妇女,也许是哪位战士的母亲。一次她和医院食堂的服务人员吵了起来,跟郭黑儿小的时候见过的农村泼妇差不多。只听到她嘴里直嚷嚷八毛五、八毛五,人们能听懂的也就只有这一句了。其他说的什么,人们很难听懂,因为她说的是方言。这个湖南泼妇,给郭黑儿留下了极坏的印象。
白天,郭黑儿躺在床上看看书,听听安在床头的耳机收音机,或者跟病号们在阳台上打打扑克牌。
到了晚上,一吃过晚饭,他就来到耳鼻喉科大厅,收看电视。电视节目无非是革命样板戏歌舞节目和为数不多的故事片。
在住院期间,朱分队长来看望了郭黑儿。也许看望郭黑儿并非朱分队长的自愿,这是部队的例行公事而已。郭黑儿在北京举目无亲,是不会有人来看望他的,朱分队长也是唯一一位来看望过他的人。不管怎么说,过去不管对分队长有什么过节,对他有再大的意见。但看到分队长来看望他,郭黑儿还是非常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