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越想越想不明白,她急着想知道一切,可是时机不对。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一出宫,她就扯着项阳巴拉巴拉的把自己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项阳为难的看着颜卿,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上次王太医在悦熙殿守了一下午都没有把到婧贵妃的脉,便料到是婧贵妃害怕王太医跟阮依依是一伙的,会拆穿她假怀孕的事,所以装睡不起来,才令王太医无功而返。
齐浓儿因此认定了婧贵妃一定是假怀孕,便假戏真作,免去了她的晨昏省定,并且下令六宫不许去悦熙殿骚扰她保胎,将婧贵妃架空,几乎被软禁在悦熙殿,令她无处可去,也无人来看她。
与此同时,齐浓儿暗自鼓动其它嫔妃主动献媚,整日整日的讨好吴洛宸,要他乐不思蜀。
齐浓儿产后三个月之内不能待寝,婧贵妃又因为有孕几乎被软禁在宫里,后宫最大的两个Boss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近皇帝的身,特别是又有皇后默许,这等天大的好机会,其它嫔妃还不蜂拥而上。
婧贵妃几乎每天都差人用身体不好胎儿不稳为理由请吴洛宸去悦熙殿,但又不肯让别的太医来请平安脉,次数多了,吴洛宸也有些厌烦,便不再留宿悦熙殿。
阮依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不得不佩服齐浓儿的心计。
颜卿见阮依依笑得这般开心,嘴角也微微扬起一道优美弧线,拉着她上了马车。阮依依一进马车,就滚进颜卿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那皇上知道婧贵妃假怀孕的事吗?”
阮依依估摸着,凭着齐浓儿的性格,让她知道婧贵妃假怀孕的事,肯定要大做文章,怎么可能这样放过她和霍家。
“皇后知道。”颜卿淡淡应道:“不过,被婧贵妃蒙混过去。”
“哦……”阮依依觉得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婧贵妃是可恶,但假如她假怀孕的事让吴洛宸知道了,不是丢命就是冷宫,似乎也残忍了些。既然她蒙混过关,但也算是受了教训吃了一顿哑巴亏,倒也算是报了自己那一脚之仇。
想到这里,阮依依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手背。被婧贵妃踩的伤早就好了,也没有留下疤,但十指连心的痛感,仍然是记忆深刻。
颜卿看在眼里,把她抱了起来,说:“睡会,到了家为师再叫醒你。”
“嗯。”阮依依应了一声,正要阖眼睡时,忽然看到坐在对面的项阳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可能是被颜卿瞪了,这才抿着嘴,象被贴了封条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国公府时,阮依依已经是昏昏欲睡,简单的洗漱之后,就睡下。
元宵节,难得的停了大雪,外面圆月高照。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屋里。阮依依一直等所有人都睡着了,悄悄的起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跑到了清峰堂。
项阳早就睡死过去,突然觉得呼吸不畅,憋着憋着正想张嘴呼吸时,才发觉,有只小手将他的嘴也给堵住了。
他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推开堵住自己口鼻的人,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横在这位不速之客的颈上。
“师叔,是我!”阮依依大叫起来,再晚喊一步,那锋利的匕首就会割破她的颈动脉。到时候,神仙来了都要费牛鼻子颈才能救活她。
项阳一听到是阮依依的声音,硬生生的收住了手,惊得一身冷汗,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小祖宗,姑奶奶,我的亲娘,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出来吓人!”项阳只觉得背脊梁凉嗖嗖的,他根本不想去想,假如自己刚才没有收住手,阮依依半夜鲜血横流在他床上的情形。别说她的命保不保得住,就算是阮依依平安无事,万一让颜卿知道,他这个师弟就算变成了亲弟弟也是白搭。
月光明媚,如水般洒在床边。项阳刚想要点蜡烛,却被阮依依拦住。项阳定睛一瞧,阮依依光着脚披头散发的坐在他床沿,肯定是背着颜卿偷跑出来的。
项阳赶紧把被子给她,苦大愁身的问她:“小祖宗,大半夜的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我问你,在马车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当着师傅的面说。现在没有外人,你快告诉我!婧贵妃假怀孕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其实,项阳早就知道阮依依不会是那么好骗的人,也知道她肯定会想尽办法从他这里探听消息。只是没想到她会破釜沉舟,大半夜跑来质问他。
“其实,师兄为了确保万一,那天晚上还是偷偷施了隐身术,潜入悦熙殿去给婧贵妃把脉了。”项阳只想快点把这个小祖宗请回竹屋去,这才没有隐瞒。
阮依依一听,怔住:“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嘛,只是试探试探。到底是真是假,几个月后就能见分晓,师傅何苦这么着急?”
“师兄知道她在御花园伤了你,一直想替你出气,再加上霍钦,所以……”
阮依依这才明白了颜卿的苦心。她着急的抓着项阳,说道:“师傅怎么这么糊涂,我不肯告诉他,就是怕他替我出头。假如婧贵妃因为他有所损伤或者出了人命,那师傅就是干了有违医德和祖训的事,会遭天谴的!”
阮依依越想越害怕,到后面,连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婧贵妃……没事吧……”
“没事……应该说,没大事……”项阳真是左右为难,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可是颜卿不会听他的啊,否则,他也不会把阮依依关禁闭,还不许项阳告诉她。
“快说!快说!”阮依依急得一个劲的拍项阳。
项阳只好长话短说:“你也知道,后宫那些嫔妃都象恶狼似的霸占着皇上不放手,那婧贵妃有几日没见着皇上,就急着自己出宫去找人。那天师兄刚好在旁边,他就使了个法术,让她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摔得惨吗?”阮依依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项阳斟酌着词语:“有一点点惨……但是也不算惨……就是……就是从天凌楼的台阶上一直滚到了底……然后,肚子撞到了石墩……人也没晕,手脚也没断,就是撞到了肚子……也没流血……”
阮依依恍然大悟。颜卿一定要确认婧贵妃是假怀孕,等就是当面揭穿她的这天。天凌楼是皇宫祭祀祖宗和上天的地方,光是台阶就有一百八十八个,从最上面一路滚到最下面,就是练过功夫的人也会被摔得骨折,更何况婧贵妃这等金枝玉叶的人。
颜卿无意伤她,只是想让吴洛宸起疑。一个孕妇,从这么险的地方一路滚下来,竟然没有当场小产,不是假怀孕又是什么。
项阳见阮依依紧张得都屏住了呼吸,赶紧说道:“当时大家都吓得一团糟,那绡梅立刻招来太监把婧贵妃抬回了悦熙殿。等皇上赶去看她时,他们早就准备好血衣这些东西,说是滚下来小产。皇上虽然起疑,但有朱太医在旁做证,好象也不想追究下去,所以就不了了之。”
尽管项阳说得轻飘飘的,但阮依依仍然能猜想到当时的凶险。吴洛宸不是傻瓜,他能当皇帝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齐浓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遇到有利时机不加以利用不是她的作风。颜卿竟然谁也不告诉,就铤而走险,中间万一有个环节出了错,后果不堪设想。
往好处想,就算事情进展顺利,如颜卿所愿,令吴洛宸发现端倪,假如他一怒之下赐死婧贵妃,颜卿就是间接的害死一条人命,必遭天谴。最好的结局是婧贵妃被打入冷宫,但期间,假如她有一个想不开自杀了,或者因为冷宫凄凉郁郁寡欢而终,这条人命还是要算在颜卿身上。
她不过是盛势凌人的踩了自己一脚,就算手背全被她踩烂,哪怕被她踩得骨折了,或者因此残废,阮依依都不希望颜卿去替她出头伤人害人。她不要颜卿遭天谴,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应该由她来做。
因为,她不怕天谴!
项阳见阮依依裹着被子不停的打着哆嗦,知道她在后怕,赶紧安慰她:“你放心吧,事情已经被婧贵妃自己圆过去了。我和皇后都及时阻止了师兄,他也打算不再追究下去。婧贵妃现在是‘小产’,所以要卧床休息才没有出来。这次婧贵妃不算真得有伤,师兄虽然踩了红线,但还不至于遭到天谴。下回,咱们多做点善事,必然能将功补过的。你也别担心了,快回去睡吧。”
阮依依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跳下床,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项阳:“绡梅又进宫了?”
“是的。婧贵妃有了‘身孕’后,便向皇上请旨要了绡梅,说是身边没有贴心人吃不好睡不着的。”项阳见阮依依并不惊讶,又说:“听说绡梅回来的时候不成人样,那宁公公还当真没有给霍家面子,把她折磨的体无完肤。现在她回来,算是解脱了。”
“是啊,她也受到了应受的惩罚。希望她们两主仆能吸取教训,重新做人,别再为非作歹。”阮依依笑笑,不确定的问项阳:“师叔,你说我们做了这些事,是不是也象她们一样,不是好人?”
“你想多了。”项阳说道:“你虽然聪明,但你太过善良,始终狠不过别人。傻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害人,就会被人所害。你很幸运,遇到我师兄。他处处护着你,保你周全……唉,不说了,你快回去吧,万一师兄醒来看见你在我这,肯定会来剥我的皮的……”
项阳话音刚落,就听到门边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原来你也会怕我来剥你的皮?”
阮依依再回头看项阳时,顿时觉得他真得象只被拨了毛剥了皮的老鹰,只剩下抱头鼠窜的悲催感。
“师傅,你怎么醒来了?”阮依依瞬间做失忆状,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胸口。
颜卿闷哼一声,皱皱眉头。
“师傅,你……受伤了?”阮依依听到声音,抬头看他。
颜卿立刻舒展眉头,强颜欢笑,然后又紧绷着脸,要摆出师傅的威严来训斥她。阮依依却趁他不注意时,突然扯开他的袍子,只见他胸口上有个针扎的小孔,如果不是周围大片乌黑,如果不是事先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声,如果不是月光正好不偏不移的照在他的胸口上,阮依依一定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