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在心底骂自己,真是笨!晒药架明明跟水池是两个方向,她也有本事,从这头歪到了那头。晒药架的位置,是悬崖上日晒时间最长的位置,颜卿特地把中药放到这里晒,是有道理的。
所以,这里是不可能有水的!
阮依依扶着晒药架,直起腰,拍着脑袋,开始思考,该如何往水池那边走,又不会歪回到竹屋那去这个问题。
想了好久,最后决定,走猫步。
不是说,猫走路是直线嘛!只有走猫步,才不会走错地方。相当年,阮依依还曾想过去报一个模特班,不求自己能出名,就是希望走路的时候能有点国际范。后来,是因为身高问题,被人家嫌弃,才没进去的,否则,她早就会猫步了。
阮依依开始重心不稳,本能的,她整个人的身体,都往晒药架上靠去。晒药架全是竹子做的,不重,但也不算特别结实,当阮依依整个人都靠在上面时,晒药架受不了长年的风吹雨打之后再被她折腾,终于,垮了。
“咦……”眼看阮依依跟着晒药架要一起倒下去时,一只手,将她抓住,在她快要倒地之前,将她拉了起来。阮依依揉了揉眼睛,瞅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焦距,原来是颜卿:“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颜卿被她问得哭笑不得,刚才明明在竹屋里他们见了面,她还抱怨他小气不给她倒水喝。转头,她就忘了,还问他何时回来的。
颜卿来不及回答,晒药架垮塌后,有些掉到了悬崖下面。阮依依听到声响,扭头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师傅,咱们的晒药架子……呃……什么时候成精了?……呃……他们干嘛要跳崖?”
颜卿扶额,他的头好痛。刚才,如果不是因为他准时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她倒下的那一霎那将她抓住,此刻,她只怕跟那些竹子一样,滚入山崖之下。
颜卿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压根不记得贝影曾经在这里守着这回事。他的脑子全乱了,害怕,担忧,恨其不争,又无可奈何,这些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全都涌进他的心头,令她束手无措。
他,太久没有处理过,这样混乱又复杂的事情了。
“好了……进屋吧,我给你倒水。”颜卿试着跟阮依依对话,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讲道理肯定不行,只能先把她哄回竹屋去,那里面相对安全点。
至于倒水这件事,颜卿本来就没有拒绝她,是她自己晕头转向的,非要跑出来自己找水喝。
阮依依勉强听清楚了颜卿的话,她觉得,这个问题,她要好好的思考一下。可是,她的脑子就是无法动作,就更别提思考这件事了。
颜卿见她发呆,扶着她,正准备把她带进竹屋里去。刚抬脚,就踢到了一根竹子。
阮依依低头一看,这回她的眼神好了,看清楚了是晒药架上的竹子,便拍着颜卿的肩膀傻呵呵的笑道:“架了……嘻嘻……散了……师傅,你不收拾收拾?……小心竹子都成精了,个个都跳崖……到时候,我们没有东西晒药了……”
颜卿摇头,她什么都是糊涂的,偏偏还记得要晒药这回事。看着她光着脚丫站在那里,颜卿也担心脚边的竹子会弄伤她的脚,便交待她好好站着别动,颜卿则蹲下身去,将她脚边的竹子都挪到别处去。
晒药架可以再重新搭建,万一伤到了阮依依的脚,她就会血流不止,处理起来很麻烦。
颜卿刚把那些竹子弄开,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转身一看,只见阮依依四脚着地,像一只小狗,在地上乱爬。
爬也就罢了,还吐着舌头,喊着口渴。
“你……”颜卿气结,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像她这样不懂事的。
阮依依刚爬到一半,就看到颜卿的脚,正拦在她的前方。她抬起头,醉眼朦胧的看着颜卿,隐约听见他在问她:“你在做什么?”
“我在……走……猫步……”阮依依结结巴巴的回答。
颜卿差点没有绷住笑出声来,但看到她趴在地上的样子,他还是很生气:“猫步?……什么猫步?”
“猫……走的步子……”说到后面,阮依依自己也有点气弱,她难得的突然清醒了一下,发现自己不是在走路,是在爬
还是那种四肢着地的爬,难怪颜卿会生气。
颜卿蹲了下来,他发现,对付阮依依,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她的思维,总是跟别人不一样,说是代沟也罢,只是,她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东西,实在与众不同。
大概,这跟她是从异世穿越而来有关吧。
阮依依见颜卿蹲在自己面前,低下头来,两人难得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的瞪着,宿醉后的头痛忽然一下就好了,醉酒后的混沌也在此刻突然得到了清醒。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清醒,阮依依也清楚的看明白了,颜卿在生气,只不过,他在隐忍。
突然的,阮依依收回了双手,整个身体,全都趴在了地上,像一条蛇似的,在地上扭动着,呈S形往前爬行着。颜卿被她这个举动骇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了,阮依依趁机从他身边扭了过去,别看她喝醉了,学蛇扭动爬行也有模有样的,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
颜卿还没有回过神来,阮依依竟然准确无误的爬行到了水池边,伸出双手,扒在水池壁上,将头整个都塞进了水池里,张大嘴,咕噜咕噜的喝起水来。
水池本来并不高,假如阮依依是站在那里,还需要弯下腰,拿着葫芦瓢才能将水池里的水舀起来喝。
但是,现在她是趴在地上的,像一条美丽的白蛇,在地上匍匐前进,所以,当她碰到水池壁时,她停了下来,犹豫片刻之后,并没有象人类那样好好的站起身来。
也不知她使了个什么法子,身体紧紧的贴在水池壁上,几乎成半跪的姿势,整个头都淹进了水池里,双手则抓着水池壁,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
本来,她喝水就算了,颜卿站在旁边,又气又恼的,也还能忍受过去。
可是,阮依依的头一淹进了水池里后,就没了声音,也没了动静。
颜卿先前还听到她喝水的声音,想想她睡了三天三夜,中间一口水也没喝,这样没有风度的把头埋进水池里,是很可气,但他还能理解。
但,只是咕噜了几声之后,就没了声响。颜卿的心里,直发毛。
刚开始,他还骄傲的与阮依依保持一定距离,对她这没谱的行为,抱有一定的鄙视心理。但是他又不敢走远,他始终记得她是个纸片人,可以碰碰水,但不能泡在水里。
泡久了,纸会软。假如阮依依总是这样把头泡在水里,万一等她醒来突然用力,脑袋会直接掉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存在这个危险,颜卿不敢离开。特别是发觉她没有声响之后,颜卿的心弦紧紧绷着,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阮依依的身边,害怕突然有了声音会吓着阮依依,万一她因此猛然抬头,已经泡软的头和颈就会从中断掉,从此她就人头落地,就算颜卿有办法给她再拼回去,也会有一道疤痕的。
走过去了,颜卿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阮依依竟然在水池里,睡着了。
阮依依是纸片人,正常情况下,她是可以不用呼吸的。但因为颜卿强行将她的灵魂附着在上面,所以,阮依依的意识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正常的呼吸,正常的饮食,正常的睡眠。
却不知,在某些时刻,这些她都可以不需要。
比如,现在,她酒醉了,整个头都埋在水里。因为醉得太厉害,直接在水里睡着了,所以,她本能的,选择了不呼吸。
只是,她不能坚持太久。
颜卿恨不得拿来戒尺,好好的把她打醒。从她学蛇在地上爬行开始,阮依依的每一个动作,都挑战着他的极限。他真得很想狠狠的揍她一顿,可是,看到她趴在水池里睡着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最终,他还是舍不得打她。
颜卿只能跪在水池边,小心的托着她的头,扶着她的颈,慢慢的,将她的小脑袋,从水里托了出来。
阮依依的头一离开水面,她就自动的呼吸起来。颜卿见她没有异常,施了个去水决,保证她全身干爽之后,正准备把她带回竹屋去,阮依依突然的醒来了。
“嘻嘻……师傅变成大头了……”阮依依指着颜卿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大头娃娃!哦耶!师傅变成了大头娃娃!”
颜卿对阮依依这样失态的自娱自乐,深感无助无力无奈。且不说他并不是什么大头娃娃,就算是,颜卿也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阮依依笑得这样开心。
颜卿来不及跟阮依依计较,拖着她往竹屋走去。阮依依死活不肯,挣脱了他之后,竟然在悬崖上跳起舞来。
颜卿是第一次见阮依依跳舞,尽管她跳得毫无章法,但颜卿看得却是津津有味。
阮依依把她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歌曲,都咿咿哇哇的喝了一遍。配合着这些歌声,她把她会跳的所有舞蹈,也都跳了一遍。
霹雳舞,太空舞,街舞,民族舞,土族舞,的斯科,劈了一字,翻了跟斗,反正,颜卿见过的没见过的,阮依依都使了个遍,最后,意犹未尽的站在那里,看着颜卿,吃惊的问道:“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颜卿刚刚缓和的下来的脸,立刻又耷拉下来,而且,变得黑乎乎的。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么是不认识他了,认识他之后,便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回来。颜卿觉得,他还不如悬崖上的竹子和水池,至少,阮依依还能清楚的认出它们来,但她,就是不记得他。
颜卿恨得咬牙切齿,他突然冲到晒药架那里,把剩下的竹子,全都踢到了悬崖下面。
阮依依懵懵懂懂的看着颜卿,她没明白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卿发泄完了后,见阮依依难得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他,火气消下去了一半,正准备好好的劝她两句,叫她别乱喝酒,阮依依忽然指着那晒药架的位置,不解的问他:“竹子得罪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