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看了一眼面前的银子,这些银子,足以保障她治好病,还有余钱在某个小镇买间房,做点小本生意。如果能遇到良人,还能当嫁妆把自己嫁出去。
阮依依给的,果然是一条阳光大路。只是,柳翠不信。
“这里是沙漠,我现在出去,还不马上渴死晒死!”柳翠还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不走似的,不但没有马上卷起银子跑路,反而懒洋洋的往床铺上一倒,等着阮依依求她。
阮依依没理她,拎起药箱准备离开。柳翠见状,紧张的坐了起来,又怕阮依依看出她心虚,半躺下去佯装要睡。阮依依走到门边,掀起帐帘时,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骆驼干粮和水,这几天,不会有沙尘暴,你随时可以走。当然,你不走,也不会有人拦你。”
说完,阮依依弯腰出去了。
魅然在外面等了很久,他看到老妈子们进进出出的,又是抬水又是拿衣服,又是准备骆驼又是拿干粮,象忙碌的小蜜蜂,没人理会他,也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干着急。
终于等阮依依出来,见她面露疲色,喏喏的想问又不敢问。
阮依依瞟了他一眼,笑了:“魅然,派人守在这里……柳翠有问题。”
“哦?”魅然很是奇怪,拉着阮依依来到偏僻处,小声问:“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我给她治病的时候,虽然她身上很臭,但病情并不象我们想像中的那样恶劣。袁将军没有派人医治过她,她的身体不可能有这样的自愈能力。”阮依依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两声,又说:“我今天叫她离开,给她自由,她却不肯……她这样太反常……魅然,她肯定有问题。”
魅然一听,连连点头说好。阮依依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那帐篷,低声叹道:“假如她能悬崖勒马,早些离开也就罢了,否则,纵然再有善心,也保不住她。”
魅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没有追问。最近大家都心事重重,时常大半天都是相对无言,偶尔说话也是挑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说,都不敢问得太多太深,就怕会碰到各自的心伤。
魅然见阮依依不再多说,也不多话,他见阮依依往绿洲那走去,自己又要去通知袁铁轩,分身无术。
“叫上几个侍卫跟着我吧,我去散散心。”阮依依扭头对他说:“柳翠的事不能假手与人,一定要你亲自去跟袁将军布置。魅然,小心走露消息。”
“好吧。”魅然只能答应。他估算着来回的时间也不长,很快他就能去绿洲找阮依依,有侍卫陪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阮依依等魅然走了后,快步往绿洲走去。她来到柳翠挟持她的地方之后,寻了块干枯木头坐了下来。侍卫站在她身边,象一堵墙,将她围住,阮依依看不到见也看不到别的风景,只能仰头看天,然后无奈的跟他们说:“柴大公子是这么交待你们的吗?我又不是犯人。”
护甲兵们个个训练有素,摆着一张面瘫脸,对阮依依的抗议不予理会。
阮依依瞅着真是什么人训练什么兵,这些护甲兵有多大本事她不知道,但确实很象柴智,冷冰冰的,没事摆酷,而且特别忠心。
“你们没有听说什么小道消息吗?”阮依依掸掸衣裙,将上面的沙子都抖落下来,然后扯了一把嫩草无聊的说道:“你们的主子,柴大公子看上了我,准备娶我呢。我现在虽然还没进门,但你们也应该知道枕边风是什么样的……如果我心情不好,随便给你们安个非礼啊轻薄啊的罪名,你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护甲兵们都没有反应,阮依依坚持不懈的劝道:“我只是想来透透气,你们都围着我,我什么风景都看不成。不如这样,大家各让一步。你们就站在那边,离我不过三十步远。我既能安心的坐着想事情,你们也能保护我的安全,如何?”
护甲兵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的退到了离阮依依三十步远的地方。
阮依依坐在枯木上,面对湖水,背靠灌木丛,默默的坐了一会,突然自言自语:“老掌柜,这些天你整天在我梦里叫我出来,现在我出来了,你打算躲在灌木丛中一辈子都不出声吗?”
身后,传出呵呵笑声。老掌柜隐身在灌木丛中,并不现身,阮依依也不回头,呆呆的看着湖面,小心的蠕动着嘴唇,与之对话。
“你是为我师傅而来的吗?”阮依依问他。
老掌柜咳嗽两声,一脸庄严:“我是专门来渡他的。”
“哦?”
“他身为仙医,违抗天道,必遭天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师傅治瘟疫收花精保皇宫,救了无忧国的百姓,又在花都解了千年绝男蛊,令花都生生不息不再混乱。此后你们一路上免费医治病人,悬壶济世,处处行善积德。这些,老天都在看,所以,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叫我来渡他。”
老掌柜一边说着,阮依依一边眨着眼睛。
刚开始,阮依依觉得眼睛很干,痛痛总想去揉。听着听着,眼眶湿了,她怕护甲兵会看出端倪,便仰起头假装看天空,硬生生的把眼泪全都逼了回去。
原来,他们的苦心没有白费。尽管颜卿本就是个一心救人的善良仙医,但阮依依还是私心的希望,他们的善举能化解天谴。
如今,天谴已至,纵然不能化解,有仙来渡,也是一线生机。
“你要如何渡他?”阮依依问老掌柜。
老掌柜没有回答,反而还笑着反问她:“你要我如何渡他?”
阮依依没有说话,老掌柜叹道:“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何苦还要再纠结这一天两天的时间……早渡早了事,我也好完成任务,快些办自个的事……”
阮依依将脸深埋在双手之中,眼泪,趁机夺眶而出,全都落在手心里。护甲兵远远的看去,以为她看天太累,正在用双手搓着脸解乏,却不知道,泪水泛滥之后,便再也无法抬头看人。
许久,身后的灌木丛里没有声音,阮依依再睁眼时,看见眉眉就站在她的面前。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两颗药丸。
“为何不是红色的。”阮依依清晰的记得,忘情是赤红的。她急着让精灵带着眉眉回花都,是因为精灵可以日行千里方便眉眉往返。而鱼娘,守着忘情千年,一定破解了里面的成分,凭着鱼娘的能力,一定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制出忘情。
眉眉见阮依依问,啾啾说道:“鱼娘说,她的忘情,是因为掺和了老叟的鲜血,所以特别的鲜艳。这两颗忘情,是没有血的。鱼娘的,有没有血,都是一个效果,不碍事。”
阮依依点头,眉眉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又补充道:“鱼娘说,虽然你只要一颗,但她觉得你应该会需要第二颗……所以,叫我两颗都带来了。”
阮依依一怔,笑了。她手握着两颗药丸,藏在怀里,然后带着眉眉,一起回了大营。
阮依依一回去,颜卿就把她拉了过去,长长短短的追问她去哪了做了什么为什么才回来。以前,他从来不问这些,但这次,他问得细,阮依依也答得细。
两人玩着你问我答的游戏,亲昵的依偎着,又说了些闲话。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护甲兵按照阮依依的吩咐,弄好了支架烤全羊,摆满了一排的调味料,只等着阮依依来烤全羊。
“师傅,阮阮不是说过要给你做顿饭吗,阮阮现在就做。”阮依依拉着颜卿走到营地外,只见袁铁轩和魅然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对着他们一阵耳语。
一切正如阮依依所料,只等时机而已。
“师傅,我们去烤羊吧,沙漠里的羊,别有风味。”阮依依胸有成竹,不想让别的事再烦恼自己,拉着颜卿来到篝火边,开始学着伙夫的样子,开始烤羊。
颜卿在旁边打下手,一会递油,一会送孜然粉,一会帮着转动羊身,一会拿刀割上两刀看看是不是烤熟。
阮依依跟他有说有笑的,就好象是专门来野餐的。
阮依依右手有伤不能用力,颜卿便代劳将羊肉切成一块块的,沾着调料喂她。阮依依用左手拿着刀,学着颜卿的样子,戳着肉块,在调味料盘那沾上些孜然粉和盐,然后大块的塞进了颜卿的嘴里。
“师傅,以后要多吃些肉。”阮依依深情的望着他,说的全是家常话:“都说人是铁饭是钢,肉是钢筋铁骨,不吃身体会虚弱的。”
颜卿笑笑,回道:“人是铁饭是钢师傅听说过,至于肉是钢筋铁骨这话,为何师傅没有听说过?”
“那是因为师傅认识我太晚了,呵呵,如果五千前年师傅就认识我了,肯定是只会吃肉的雪豹,而不是只吃素的雪豹了。”阮依依勉强挤出笑容,又塞了一块羊肉给他,说:“师傅何时听说过雪豹喜欢吃树叶和草的?本来威风凛凛的,结果连只猫都不如了。”
“小丫头,你笑话师傅?!”颜卿佯装举手要打她,手掌落下来时,却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脸蛋,象要抚摸滑柔似水的丝绸,不舍的摩挲着。
阮依依刚伸手,轻轻的碰了碰颜卿的头发。这些日子,每每一觉醒来,枕间就全是颜卿的落发。他以前乌发浓密,从未稀疏过,可是现在,却似迟暮老人,掉了近一半的发丝。
长发束冠时,颜卿都不敢用木梳,生怕落发缤纷引起阮依依的注意。其实,阮依依早已知晓,颜卿也不再用青玉冠束发,而是改为头巾罩头。这身打扮虽不如原来那样仙气,但多了几分人气。阮依依看着,越发觉得他象是自己的夫君,只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了。
阮依依低头咬着一块羊肉,双腿跪在颜卿面前,凑上前去,喂于颜卿。颜卿低头,咬住羊肉一端,轻轻的含了进去。唇瓣越来越近,最后,粘在一起便分不开,阮依依流着泪,因为仰头的缘故,全部顺着眼角,隐入发鬓之间,如沙漠里的一滴黄沙,转瞬不见。
唇齿之间,全是香浓馥郁的羊肉香,阮依依睁大双眼,直直的盯着颜卿,而他,则紧闭双眸,仿佛害怕被阮依依这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