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阮依依好了,却哭成这样。他们都知道,应该是颜卿在和她摊牌。这也意味着,颜卿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了。
阮依依拼尽全身的力量去哭,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她就是想哭。她才不管那铁针会不会位移害死自己,也不管这受伤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她就是想哭,她恨不得哭得天下滂沱大雨,淹了这无情沙漠,也淹了自己。
颜卿的内力开始难力连续,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再倒下,几乎是哀求:“阮阮,答应师傅!如果你不答应,师傅现在就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生自灭。阮阮,你希望师傅这样吗?”
阮依依这才收住哭声,转为小声啜泣,抽动的身体,一阵阵的打着哆嗦,好象突然掉进了冰窖似的,冷得直发抖。
“我答应你,师傅。”很久很久,阮依依才勉强答应下来。她不能让颜卿离开,无论还剩下几天,她都要跟他在一起:“不过阮阮有个要求……”
只要阮依依可答应,颜卿什么都同意:“好。”
“阮阮想给师傅做顿饭……等阮阮身体好了就给师傅做,无论好不好吃,师傅都要一口吞下,不许提意见。”
颜卿暗自松了口气,他以为阮依依会提什么令他为难的事。没想到只是一顿临别晚餐,他当然不会有意见了。
颜卿点头答应之后,一直等阮依依平静下来,这才放开她。当阮依依回头看他时,才发现,他汗如雨下,湿了衣裳,也湿了眼睛。
两个人都是病号,想互相照顾却心有余而为不足。阮依依摇动了床边的铃铛,侍卫们听到之后急忙找来项阳他们,一窝蜂的围着他们两个,开始各自的救护。
阮依依为了让颜卿安心,吩咐袁铁轩去取来一些三宝客栈的帐本,接着上次看的地方继续看下去。等众人离开后,便依偎在颜卿身旁,开始跟他说自己的规划。
当阮依依提出要将三宝客栈所在的这条街改造成步行街,实际娱乐饮食一条龙服务时,颜卿很是惊艳的看着她,对她的主意赞不绝口。
随后的几天,他们几乎都没有离开帐篷,每天不是看帐本就是谈规划,好象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都是梦。阮依依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搭出框架之后,再由颜卿记录。有时候,柴智和柴情也会来帐篷里听她说,每每听到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时,柴智都会和颜卿交换眼神,然后两个男人各自沉默又赞许的点头。
项阳和魅然为了能专心照顾阮依依,另行安排了人手,将花都美人们都送走了,有意留下的,则安排她们去了乐安城。到了乐安城,则有柴家接手负责安置。袁铁轩根据西北大营的布防,开始有步骤有计划的陆续给相亲成功的战士放假,让他们在乐安城成亲洞房,再度几天蜜月回来。
时间如流水,缓缓经过,又缓缓出现。
又过了十日,阮依依终于可以起身四处溜达,她见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便跟袁铁轩提出,要去柳翠的帐篷里看她,并为她治病。
颜卿没有意见,其它人当然也不能有意见。魅然的嘴撅得比天还高,项阳也气得直挥剑,但谁也不能阻拦阮依依。
反而是柴智最冷静,当他得知阮依依要去治柳翠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阮姑娘想治柳翠是慈悲心肠,只是,治她,可以请魅大人项大人代劳,再不济,西北大营还有一群军医也是可以的。何苦要自己去……以德报怨,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众人以为阮依依会气得骂人,至少要冷嘲热讽柴智多管闲事,可是阮依依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假装没有听到柴智的意见,直接吩咐魅然:“柳翠是女子,得的是女人病,怎么能让其它男人看。魅然,你带我去,有你陪着,还怕她再伤我不成?”
但没人敢违抗阮依依,她将颜卿摁回到床铺里,然后再三叮嘱他好好休息,并半威胁半开玩笑的说,假如让她发现有人跟踪她,她就翻脸。
项阳他们当然知道阮依依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想悄悄跟着的那点心思也不敢再冒头,只能乖乖的听她的话,守着颜卿,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阮依依带着魅然,慢慢走着,一路无语,表情凝重。当魅然陪着她来到关押柳翠的帐篷里时,柳翠惊诧的表情一览无遗。
帐篷里还算干净,袁铁轩看着阮依依的面子,将她单独关押,而且专门安排了一个老妈子负责这里面的卫生。柳翠的脚踝栓着铁链,长度足能让她在帐篷里自由活动,但又逃脱不了,一身恶臭在掀帘的时候扑面而来,就连魅然都忍不住的捂着嘴,低声干呕两声。
阮依依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屏住了呼吸,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那几乎能薰死人的臭味。
看来,袁铁轩在此期间根本没有给她请医生诊治。如果不是看着阮依依的面子上,他们早就将她大卸八块,能留住她的性命并给她一个干净的地方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又怎么可能去给她请军医。
“魅然,你出去……就在门外守着吧。”阮依依回头吩咐魅然。
魅然拧着衣角很纠结的看着阮依依,没有答应她。
阮依依假装生气的抬脚踹他,魅然也假装委屈的捂着肚子弯腰叫疼,看得阮依依忍俊不禁:“你别装了,我又没有踹你的肚子,我明明踢的是你的膝盖!你要装,也不能装肚子疼啊!”
魅然立刻直起腰来,笑嘻嘻的瞅着阮依依,死皮赖脸的扯着她的衣袖,撒娇的说道:“小依不要扔下我不管,我要跟你进去。”
“柳翠得的是妇女病,你一大男人,进去象话嘛!”阮依依佯装恼火的瞪他,却换来魅然那招牌白眼球。
魅然翻着白眼得瑟的说:“我雌雄同体,可男可女,不怕!”
“你不介意,人家会介意的。医者父母心,无论柳翠做错过什么,她现在是病人,魅然你身为仙医,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尊重病患。”阮依依一边说着,魅然就一边傲娇的撇嘴巴,阮依依无奈,只能端起师姐的架子,说道:“所谓有教无类,师傅收你为徒时,也没有嫌弃过你是制造瘟疫的花精啊。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正是有医无类,只要能治病救人,那人是什么人,我们都可以不用计较的。”
魅然自知说不过阮依依,也知道不能再跟她唱对台戏,万一她真得生起气来,又触动了伤口,魅然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魅然只能看着阮依依单独进去,听话的守在门外,然后支使其它看守快些去找几个老妈子,希望多些人在里面陪着,多份保障。
阮依依放下帐帘之后,站在门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当她听到魅然叫人去找老妈子时,笑了笑,慢慢的走到柳翠身边,打开药箱,开始翻弄着里面的瓶瓶罐罐,也不着急马上医治。
柳翠见阮依依的右手腕上还绑着绷带,虽然手指还能动作,但很不利索。无论是开药箱是拿药瓶,都是用左手,整只右手都虚虚的放在腿上,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哼,你残废了?”柳翠的目光停留在阮依依的胸口处,她明明记得,她将铁针插进了她的胸口里,按理,阮依依应该一命呜呼,怎么可能还活着。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放松警惕,只挑了她的右手手筋,应该把她的手筋和脚筋全都挑断。柳翠恨恨的想着,看着阮依依只是消瘦些许,动作缓慢,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奄奄一息,心里别提有多悔恨。
阮依依淡淡的看着柳翠那后悔莫及的样子,并不激动。面对天谴,阮依依现在看什么都很淡了,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受不得委屈,后来以为,她最怕生离死别。现在,阮依依觉得自己都快要得道升天了,心如止水,只要她所计划的事情都能一一完成,她就无怨无悔了。
很快,侍卫找来了三个老妈子,她们刚进来,阮依依就吩咐她们去搬浴桶,烧热水倒满后,又让她们抓住柳翠,将她脱光后强行按进了浴桶里。
这时,阮依依才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将里面的药粉全都倒进浴桶里。只听“滋啦”一声,就象扔鱼下油锅似的,浴桶里的水全都溅了起来,哗啦啦的响,自下向上的冒着泡泡。
柳翠保持一个下蹲的姿势,冒泡的药水带着一股力量直窜进下面,不一会,浴桶里的水就黑了。老妈子们将柳翠架出来,又重新换上一桶,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就在老妈子们换完了第五桶水之后,柳翠终于感觉到身体某处有种清爽干净的感觉。
到现在柳翠才知道,阮依依是真得在治她。
老妈子有条不紊的给柳翠重新换上了干净新衣服之后,又将那桶污水抬了出去,倒掉。阮依依等她们走后,点染了薰香,很快,整个帐篷里全都是香气,将那股恶臭掩盖。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图?”柳翠将信将疑的问阮依依。
阮依依没有理会她,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说:“这里面,有一百粒药丸,一日一次,每次一粒,塞进****即可。期间,禁房事,注意卫生。此药用完之后,你的病,也能好个大半。”
说完,又拿出一个药方,压在瓷瓶之下:“这个药方,等你离开之后,找个镇子抓药。记住,每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分三次服下。连续喝一个月好,就能将余毒和病根除去。”
柳翠象见了鬼似的看着阮依依,看见她又拿出几锭白银和一些散银,少说也有二百多两。
“你……你要放我走?……”柳翠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里面暗含惊喜,但更多的是质疑。
阮依依也不看她,只是将药瓶、药方和银子全都推到柳翠面前,弯腰将柳翠脚踝上的铁链给解开,然后,默默的坐在她的面前,等着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