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情,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遥遥而来的,缓缓而吐的,是朱太后不痛不痒、不温不火的开场白。
便是才跪下不过半盏茶水的功夫,苏语蝶就已经开始体会到这大伏之礼的“好处”了。
双脚处,血液流通的明显的缓慢了,似乎缓缓而来的,不仅仅是太后的话,还有渐渐冷却下去的体温。
伏跪在地,吐纳之间十分不畅,胸前喘喘匍匐着,却已觉得双耳通红发热了。
“正好,今儿个,把大家都叫来,婉宁也在,索性把当日的事情查个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也莫要纵容包庇了谁。”
朱太后似有所指的说着,稍一顿,“婉宁,你说是吧?”
“是,母后说的是,婉宁一切都听母后的。”
面上那一片因过敏而起的红肿已经褪去,也不知太医们用了什么方子,如今慕容婉宁那一张圆圆的小脸比之前更是雪白娇嫩、吹弹可破,叫人观之想亲。
此时,一袭榴色长裙的慕容婉宁,正坐在朱太后的右侧首席上,点头应着。
可这些,苏语蝶都没瞧见,便已经有些眼花了。
糟糕,糟糕,实在是糟糕!
这副小身子虽是半个武将,可语蝶自从来到这里,却习武不多,这副本是以柔软灵巧出众的身子骨,竟越发的“娇惯”了。
怎么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便觉血脉倒流至脑部,眼前有些昏花,头也觉昏胀。
是不是,那些重大的犯人,就是在大臣们的繁文缛节之间,跪到头晕眼花,然后就不知不觉的承认了过错呢?
苏语蝶闭着眼睛,试图调理了气息,却是几番下来,俱是枉然。
朦朦中,竟没有注意正座上朱太后的问话。
“玄妃……”
“玄妃……”
朱太后连叫了几声,下面跪伏之人竟完全没有应答,忍不住转脸,朝着慕容婉宁呵呵一笑。
沈念珍皱眉,替太后娘娘的颜面而恼怒,大声喝道。
“苏语蝶——”
咿咿的回声终于嗡嗡的震住了苏语蝶的耳朵。
“在,在。”
苏语蝶脑门一阵阵充血,连应答的措辞都没有心思去斟酌。
说着话,下意识的,苏语蝶便要抬起了头,向上望去。
“大胆罪妃,待罪之身,连太祖定下的礼节都要挑衅吗,还不跪好!”
沈念珍不愧是宫中年长的侍女,便是些微的差别都不能容的下,见下面的苏语蝶才有要抬头的趋势,便高声喊喝道。
“呵呵。”朱太后一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敷衍。
“玄妃啊,哀家是在问你,那日王后的册封大典,飞虫侵袭之事可是你故意而为?王后饮食之事可是由你把关?”
语蝶皱眉,双眸间总是不停的有热流滚滚而来,忍不住的一次次闭眼。
不能应了,一定不能说是,要直接辩解,否则……
“是……”
不是,不是,脱口而出的简简单单一个字,把苏语蝶瞬间劈在大殿之上。
忙改口,“不是,不是……”
她明明说的是两个字,怎么回荡在大殿四壁之内的,竟然是令人发寒的笑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铁凤看不下去,扑通跪在地上,“玄妃娘娘身子弱,承受不住这大伏之礼,求太后娘娘开恩,让玄妃娘娘起来说话吧。”
铁凤一张乔装的小脸上泪珠滚滚,跪着向前了几步,砰砰的磕着头,“太后娘娘开恩,乐瑶愿意替我家娘娘受罚。”
铁凤字字落在语蝶耳中,回声阵阵中,只听见砰砰的以头碰地的声音,那么多,不知,是不是都嗑出了血。
可从语蝶这方向,便是偷眼看去,也只能看见铁凤青色衣衫的背影。
她,还是那么喜欢这淡青的颜色,如她自己一样。
其实,只不过是,从未变过。
而已。
语蝶也心疼,既往的事情,其实,早已就不想再追究了。
才想开口,太后已然开了尊口,“倒也是忠心的奴才,婉宁啊,你说呢?”
“这……”
雪白的圆脸莹润一笑,丰腴的手腕抬起,拢了拢额边青丝,慕容婉宁说道。
“这侍女倒也心诚,其实,婉宁也很心疼玄妃妹妹的,只是……唉,只是,这祖宗礼法总是不能妄动的,婉宁愚见,还是母后您做主便是。”
朱太后点头,心道,果然这慕容家的女儿代代都有大家风范,不愧是我选中的王后,字字滴水不露,又温婉识礼。
“婉宁说的也是哀家的意思,你就站在一旁吧,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朱太后的话虽然不着痕迹,可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
可铁凤心疼小蝶,哪里还留意这些,只是拼命的磕着头,一个劲儿的求情。
她知道,萧北寒不在的话,如果再不给小蝶说话的机会,这案子,怕是就要就此压下去了。
今天,无论如何,要么,给小蝶创造个机会,要么,强行带她出宫。
不管哪一样,都一定要做到。
这,不仅是自己的心愿,更是,黎王的意思。
更何况,大殿之外,那两位也是按照黎王的意思而蓄势待发的,好像也有些烦躁呢。
“求太后娘娘开恩,给我家娘娘一个申辩的机会。”
“求太后娘娘开恩啊!”
清脆的声音回响,然后,翻涌而来的巨浪,啪的一声便打碎了一切。
朱太后猛的一拍桌案,“聒噪,来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太后,不要,太后……”
语蝶再忍不住了,也是头脑上一阵阵发热,便腾的爬了起来,几步到了铁凤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