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罪妃——”
朱太后身后,沈念珍大喝,双眉几乎倒竖。
慕容婉宁也轻轻蹙眉,似哀婉叹息。
坐在下首的念蝶儿不明所以,晶莹小眸微眨。
回头,娟娘低语了几句,念蝶儿也似是微惊,张了小嘴,有些错愕的向下面瞧去。
正恳求着的铁凤也忽的住了嘴,猛的回头,眼神凌乱。
丁子、窦子,也是一样。
似乎,苏语蝶一个起身,这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一步两步紧跑着,膝盖上的隐隐作痛和两腿的酥麻,让她一下子就翻滚在地。
然后,几乎是蹭着地面的,爬向铁凤。
苏语蝶一颗心思都记挂在铁凤的身上,那个傻傻的姑娘,纵是身上功夫再好,纵是挂在黎子由名下的“九煞”之一,怎么办起事情来,就不能周全些,再怎么,也是先护住自己要紧啊。
她只是攀爬着,焦急着,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苏语蝶不知道,北丘王室,祖宗礼法,最重有始有终。
大伏之礼,不到终审,非跪到人死,是坚决不可起身的,否则,以认罪伏诛而论。
“娘娘,娘娘……”
铁凤忽的就哭了出来,她这小姐,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带些莽撞的性子,纵使平日多么沉稳有素,一遇到牵心挂肺的人儿、事儿,便不觉就乱了方寸。
刚进宫那会儿,她可是把这宫中该知道、该注意的事情,都给小蝶讲述过一遍。
哪一句,不是千叮咛万嘱咐。
怎么,小蝶,你就……
你倒是等等,再等等啊……
一声傲人的笑声,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犹如琉璃瓦碎,在沈念珍还未来得及呼喝下面的话时,仓琅琅的响起。
风吹过,碎片相撞,回音叮铃铃……
那是朱太后的笑声,苏语蝶自然听得出来。
沈念珍一愣,太后,有多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许是,很久很久了。
大殿上,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就从苏语蝶的身上又转移到了高高在上的朱太后。
这般清脆的笑声,众人,也都是头次听见。
语蝶此时脱去了束缚,便也向上看去。
朱太后一身湖蓝色的排扣大裙,上绣着团团凤凰飞旋,此时,随着朱太后呵笑时的轻颤,那一只只凤凰竟似要飞上天去一般,活灵活现。
“我说,玄妃啊——”
朱太后这笑声来的快,收的更快,在语蝶错愕间倏地就戛然而止,“你还真是体谅哀家和王后,倒也省了我们费那么多心思。”
“你放心,等日后赶上你祭日,哀家也会命人给你上上香,烧些纸钱,总也不会亏待你的。”
朱太后轻轻妙语,直说的苏语蝶一愣一愣的,这不才开始审吗,怎么突然就说到这儿了。
眼神一飘,一旁的慕容婉宁也是一副微微含笑的样子。
一双眸子里,射来的皆是赞许和得胜的表情。
“哀家也不送你了,赶早不如赶巧,来人啊,赐绫。”朱太后的话,随后而来。
语蝶心里咯噔一下,赐绫?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请您开恩,太后娘娘,我家娘娘也是一时忘了规矩的。”
铁凤哭的更凶了,脑袋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响。
苏语蝶这次是看的清楚了,铁凤一片洁白的额头上,已然是丝丝鲜血渗透。
“太后娘娘,请您开恩,太后娘娘,请您开恩。”
丁子和窦子也扑通就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倒是访琴,一动也不动,依旧低了头,狠命攥着衣襟,不语。
“太后……”
语蝶喃喃,刚想辩驳,恍然便明了了一切,皱眉,双膝一屈,复又跪在地上。
“太后娘娘,刚才是语蝶一时情之所至,忘了礼数,还望太后娘娘、王后娘娘开恩,给语蝶一次改过的机会。”
“王后娘娘,瞧您现在较之先前,面容更是白皙丰泽,欺花胜雪,真真称得上倾国倾城,您这次也是因祸得福,王后娘娘,您一定明白的,那件事分明是有人陷害,语蝶是断断不会做伤害王后娘娘的事情的。”
语蝶一席话,越说越急,身后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话未毕,那端着盘子的宫人已经到了跟前。
赫然入目的,是一条亮的刺目的白绫。
心,慌了。
她可不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还没来得及查案,就被人赐了死。
她还要等梨子,还要见她的炎哥哥,还要……
萧北寒啊,萧北寒,她忽然就怒了,你不是答应说要来的吗,难道,这就是你的承诺。
还是,你要的,只是我苏语蝶一具尸体罢了。
“赐死!”
朱太后说道。
嗡嗡的回音,在四壁之内,嘈乱不堪。
底下人,苦苦的哀求;苏语蝶,仓惶的狡辩,都不能令朱太后动容。
慕容婉宁一副尊容,宛若菩萨尊像,不言不语,双眸含韵。
念蝶儿惊诧,却更是不敢言语。
宫人也霸道的很,端着的盘子近了些。
“玄妃娘娘,请接绫。”
怎么办,怎么办,可心已乱了,苏语蝶一双眸子慌乱的四处张望,不知该落在哪里。
“玄妃娘娘,请接绫。”
这样的场面,但凡侍奉宫中的人,都见过一二,那宫人也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眼神里,甚至,带些不耐烦。
刺眼的白色忽然晃眼,苏语蝶恍惚间就向后一退,竟坐在了地上。
双目一翻,铁凤眼泪咽进喉中,手掌一伸,五指分开。
气息,贯通到了双臂。
她决定了,既然这老太婆如此相逼,那,小蝶,我们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