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香在屋里已等的心焦,奈何她身不能动,只能干着急,莹莹秋水只管盯住屋门。
许延枫一进屋,就与她四目相对,欧阳香来不及收回目光里的浓浓情丝,许延枫一阵心安:还好,她的心里有我,虽然她宁肯弃我也要保全别人,不过,只要有我一毫之地,也便够了!重又回复以往的精神抖擞。
“伤的真重。”最先开口的是凌星寒,他的医术冠绝天下,只一眼就从欧阳香的气色中看出她伤至内腑,筋脉无序,换做别人,早玉殒归天,为何她……凌星寒紧走几步,搭手把脉,风眸微微流转,“延枫你用了什么为她续命?”
“夜想花。”许延枫身后从不消停的莫清风也跟着“唔唔唔”。
凌星寒吃了一惊,“这世上当真有夜想!”说完却向许延枫狡黠一笑,“既有延世兰托底,还需我来做什么?她左右死不了,慢慢调养便是。”
“光活着远远不够,”许延枫一字一句,满脸深情,“我要她无病无痛,再不受这真气灼身之苦。”
欧阳香静静看着许延枫,这个男人,只为她少痛几时,竟用自己的珍贵人情邀来医仙,他日若他命悬一线,可还有办法请医仙救治?
凌星寒将他二人情形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怪不得十万火急召自己来,原来是为了心上人,信中还说因自己失手误伤,内心愧疚云云,等等,是他伤的她?
“延枫,是你伤的这位姑娘?”凌星寒有些不明白了。
“对。”许延枫神色黯然,莫清风担忧的扶住他肩,许延枫看着他苦笑,“还有他,我几乎将他分成两半。”
莫清风发誓自己没有看错,凌星寒听到自己差点被分尸时,眼里绝对清清楚楚写着“真可惜”。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枫,解开我穴道,我要说死他!”
“都怪我……”许延枫深深自责,并没注意莫清风聒噪不停。
“不怪你。”
“不怪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样的话语,凌星寒和欧阳香同时对望,两种心思。
他竟知他若此。
她已爱他至此。
许延枫满心感动,温润的眸里有三月江南细柳莺飞携裹的馨暖春意,“香,星寒……”
莫清风看着眼红,不甘示弱,紧抢着“唔唔唔”,“还有我!”。
凌星寒被他的无孔不入打败,施施然开口,“延枫,点他睡穴吧,我医人时不能有闲杂人等嘈扰。”
莫清风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觉颈上一痛,意识逐渐远去了,迷糊着,他仍喃喃驳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我才不是闲杂人等……”
自月上中天至晨曦微露,凌星寒整整忙碌一宿,许延枫过意不去,极力劝他歇息,“你远道而来,操劳整晚,还是先去休憩,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凌星寒一笑,“我一晚没睡,难道你就偷空歇了?再说,若你帮忙配错药,岂不毁了我医仙的名声。”话虽轻松,凌星寒心里却很沉重。欧阳香虽服了延世兰,性命无虞,可她肩伤十分严重,扫龙鞭穿肩而过,这几日气血不通,整个右臂几乎废掉,若不加紧医治,怕是会终身残疾。许延枫要的是无病无痛,半点马虎不得。
不过,这名女子当真了得,因为重症需下猛药,他用了最霸道凶狠的药,只为去污除秽疏通经络,换做男子,也必痛不欲生,她却只在敷药初时,浑身一颤,随后便平静如镜,只有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泄露了她的疼痛。许延枫一遍遍为她擦拭,轻柔的仿若和风中的飘絮。
“延枫,她到底是谁?”昨日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许延枫并未向他介绍欧阳香,凌星寒心下奇怪,同时又真心佩服她坚韧如斯,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延枫确是故意不说的,他不想欺骗凌星寒,可又不想说出欧阳香的真实身份,犹记得凌星寒大发感叹,“这个世上果然有人是专来克我的,第一杀手欧阳香,真真名不虚传,每次我几时到,人几时死,半口气都不留给我,当真是掐好了时间才动手的么!”
可惜如今见了欧阳香,对面不相识。
踌躇片刻,许延枫还是坦承相告:“她是欧阳香。”凌星寒欠他人情,必不至撒手不管,虽然堵心在所难免,可医仙大人自己吃些顺气的药不就没事了,许延枫这样宽慰着自己。
“什么!”凌星寒圆瞪风目,“她,她,她—”
“对,对,对,”许延枫特意配合着凌星寒,“她是第一杀手,曾经的。如今武功全废,星寒你也看到了。”言下之意,星寒你总不至于跟个弱女子一般见识吧。
“我曾得罪过你?”欧阳香平静的开口,凌星寒的反应实在像是跟自己结过梁子,可自己但凡出手,从不留活口,难道自己曾杀了他什么人?
“当然没有。”许延枫先开口了,故意向欧阳香眨眨眼,无声说着:以后跟你讲他的糗事。回过脸却一本正经,“星寒,这边还有伤患,怎不见你管他?”
凌星寒一面想着欧阳香的坚韧勇敢,又念及她是许延枫的心上人,并且她的武功再无可能恢复,以前的事就都随着她失去的武功一并算了,一面看向莫清风,是了,他怎么忘记这里还有个冤家,这人可比欧阳香可恨多了!
笑颜胜繁花,凌星寒不客气的将莫清风翻个过儿,查看他后背的鞭伤,虽比不得欧阳香凶险,却也亟需诊治,迟了怕是要落下病根。略一思忖,凌星寒将医治欧阳香鞭伤的药同样用在了莫清风身上,虽然莫清风的伤势不用这么猛烈的药,但,如果莫清风受得住,这药绝对比其他的疗效都好。
可怜的莫清风是被一阵激疼痛醒的,“枫救我!”大急之下竟自冲开哑穴。
许延枫抚额,欧阳香微叹口气,只有凌星寒,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满是掩不住的欣喜,却故意鄙夷着说:“这么点小痛都忍不了,到底还是小孩子。”
莫清风没听到他说什么,实在是太痛了,他继续大叫,“杀人了!枫救我!这个庸医存心想痛死我!”
许延枫扑过去想点他哑穴,却被凌星寒拦住,“让他说。”眼神比雪更冰。
“他这是在报复!是不是男人,这么小气!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心恁般毒,蛇蝎美,唔!”莫清风被许延枫捂住了嘴巴,许延枫实在担心再不出手,凌星寒会直接把莫清风毒哑。
凌星寒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虽然他确实想报复莫清风,可医者父母心,怎么也会等莫清风好的差不多才动手,真没想到,实心实意的救治,却换来一顿毒骂。心中闪过千万念头,都被他一一忍下,他是医生,救人为己任,他和他,来日方长。
许延枫一边使力按住莫清风,他疼得打滚,剧痛让他气力大增,好几次差点掀翻自己。一边担心的盯紧凌星寒,怕他性子上来,不顾朋友情谊,对莫清风痛下杀手。
凌星寒见许延枫这样辛苦,心下不忍,取了繁缕香熏上,不多会儿,莫清风安静下来,眼睛半睁半合,呼吸渐渐平稳,终于,彻底闭上双眸,陷入黑甜的梦乡。
“星寒,辛苦了,去歇息吧。”一晚上没睡,刚刚又嗅了不少繁缕香,许延枫神志已不太清醒,但想着医生最辛苦,便强撑着要自己留守。
“睡吧,有我守着。”凌星寒的嗓音温软似清风,拂过许延枫的耳朵,竟如催眠的曲,带许延枫入深沉的梦。
凌星寒摇摇头,将许延枫的手抬起,那做药引的割痕仍怵目狰狞,他轻声低语:“一直藏在身后,我也能看到。”细心为他清理包扎。
不知睡了多久,许延枫感觉有小小的细细的软软的东西轻挠自己脸颊,耳边还传来可疑的偷笑声,想了想,除了莫清风不会有别人做这无聊事,他不悦的拧眉,“清风不要闹。”
偷笑声更大了,那东西挠的越发欢快。
“清风!”他伸手去抓,只感觉抓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有层厚厚硬茧,心念一动,他忙睁开眼:“香儿!”
可不正是欧阳香,她的杏眼微微眯着,嘴角弯出月牙的弧度,见他醒了,故意装的严肃,“许延枫,你胆敢轻薄第一杀手,罚银一千两。”
许延枫根本不计较欧阳香手里还攥着自己的头发,直说“罚的好!”再看斜靠在墙的欧阳香,笑如朗日,“香你的手能动了?能自己坐起来了?”
“手可以动。”欧阳香说着又活动下手指,“坐不起来,是医仙扶起我的。”
许延枫想起凌星寒,左右张望,“星寒呢?”
“我醒了后,就换他歇息了。”欧阳香抻抻许延枫的头发,“我让他扶起我,再把你的头发塞到我手里,这样就算有敌人来,我也能第一时间叫醒你。”
许延枫被抻的直抽冷气,还不忘称赞欧阳香,“妙哉妙哉。”
欧阳香得到这样的赞扬,笑得真摇头,连愚痴都忘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