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说话的是站在江民安身后的秦云。
此刻,江民安已被团团护住,他则缓缓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什么赌,请秦二公子赐教。”元猛此刻恢复了当年武林中闯荡时的那股豪气,说话平静客气。
“元老前辈,此刻你元府已被重重包围,负隅顽抗,只会让你等付出无谓的牺牲,不如这样,晚辈就和前辈您以武林方式的解决,如何?如果晚辈侥幸赢得一招半式,那么,就请前辈及众位放下兵器,莫再抵抗,如何?”秦云淡淡地说道。
“如果老夫赢了呢?”元猛粗狂的声音中透漏着一丝信心。
“那晚辈兄弟二人就进言江大人,放前辈一家安全离去。”秦云爽朗的声音响彻大堂,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民安一听这话,顿觉不妥,正待出声阻止,旁边传来了秦风的声音:“大人但请放心,云弟不会输得。”
虽然秦风的话语显出他的信心十足,但是,江民安心中依旧忐忑不安,只是,这秦家公子即已承诺,自己也不好多说,只能先看情况了。
“老夫凭什么相信你?”元猛此刻已然心动,但是,保险起见,多说两句没什么坏处。
对于这个问题,秦云几乎不屑回答:“在下还不屑于出尔反尔。再者,前辈,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号令一样,话音刚落,堂外边响起一片喊杀声,声音震天,令人胆寒。
“看来老夫今天是不答应也要答应了?”元猛知道,府中弟子是绝对无法敌得过府外的那些士兵的,站起身,活动了两下筋骨,一行礼,“秦二公子,请指教。”
“前辈请!”
此刻情况特殊,众人也就不多讲究了什么练武场了,大堂内直接空出一块空地,秦云和元猛两人走到了场地中央。
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秦云,元猛心中很是不安。
仅仅从刚才对方挡下那黑衣女子的那一剑,元猛就知道,这秦云看似年轻,其实,武功定在自己之上。只是,眼前的形势,逼得他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寄希望于全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心中清楚,就凭他这些年来在这潜阳县的所作所为,虽还不至于人神共愤,但是,死罪是绝对逃不了了的。
他只有拼了老命了,因而也就顾不得什么高手风范了,心一横,沉声说道:“秦二公子,你可准备好了?”
“请前辈赐教。”秦云抱拳行礼。
话音刚落,元猛便毫不客气的冲向秦云,速度极快,力求抢占先机。黑熊元猛,一向以功力深厚著称,却没想到,其身法也是如此之快,疾行如风。
可惜,他快,秦云更快。
元猛刚迈出一步,眼前就出现了秦云那张略有轻浮的脸庞,同时,一阵劲风袭向自己的左肩。元猛无奈,撤回迈出的右脚,一转身,双掌运功,迎向对方的右掌。
砰,秦云应声弹开,元猛一动未动。
看来,比拼内力,还是元猛占优。
不过,秦云再次挺身迎上。身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元猛来不及回气,只能硬着头皮再次顶了上去。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元猛心中却是雪亮。
对方打法,戒骄戒躁,第一招只是试探虚实,最多只用了五成功力。加上对方身法如此高明,元猛发了多掌,却全都落空。如此缠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却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败。
怎道一个“惨”字?
反观秦云,却游刃有余。凭借灵巧高明的身法躲避元猛猛烈地攻击,不时的出招攻击,让对方捉襟见肘,攻击自是威力大减。
当然,能看明白这场中局势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秦风是其中之一。
而他身边的江民安却是满头大汗,坐卧不安:“秦公子,下官怎么看见令弟总是躲啊?这场比试,到底能不能赢啊?”
“江大人无须担心。”秦风笑道,“在下保证,不出半柱香的时辰,云弟即可获胜。”
“此话当真?”江民安依旧半信半疑。
“大人宽心。”秦风又看了一眼场中局势,笑道,“或许,连半柱香都烧不完。”
一听这话,江民安急忙将目光又转回场中。
场中局势,变了。
一团灰光,围着一个黑球,代替了刚才还在激烈比拼的两个高手。
江民安瞪大了眼睛,才勉强分辨出,那一个黑球,是元猛在团团转。这元大老爷倒是很轻巧,转起圈来不同于常人,头不晕眼不花,还转得极快,两只如熊掌一般宽大的手掌在自己的身前组成了一道墙,抵挡着外面那团灰光的侵蚀。
秦二公子哪里去了?
找到了元猛,江民安就再也找不到本该在场中的另外一个人了。他急忙询问身边的秦风:“秦公子,令弟何在?下官怎么没看见他啊?”
“大人,云弟还在和元猛前辈比试啊。”秦风指着那团灰色光芒说道,“那就是云弟啊。”
“啊?那团光?”江民安一愣,转而一声惊呼。
细细分辨,果然,那一团光芒确实好似有人影闪动,秦大公子所言非虚。
这什么武林中人果然非比寻常,人都能变成光。
江民安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只见场中的灰光越闪越快,越转越急。
而被这灰光所围的元猛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气息也渐渐的粗重起来,格挡的双手有些慢了。
终于,那灰光像是抓住了机会,趁着元猛双掌之间一个微小空隙,右手乘势平推,啪的按在了元猛的左肩。
轰隆一声,元猛那如山般巨大的身躯一震,连退七八步,才止住了去势,跌坐于地上,细看时,其嘴角渐渐的渗出了一点鲜红。
元猛受伤了!
胜负已分,江民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前辈,承让了……”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灰色的光芒总算静了下来。
果然是秦云。
他疾走两步,伸手想将地上的元猛扶起来。
就在秦云伸手的那一刹那,地上的元猛却突然发难。
本来坐在地上的他,竟是直直地站了起来,双掌呼啸着向半步之遥的秦云攻去。那呼呼的掌风,将这一掌的威力体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真没想到,这曾经名震一时,令武林宵小闻风丧胆的黑熊,此刻却作出了此等无耻之行径。也许,他真的是在拼命吧。
秦二公子要糟。
江民安刚放下的心,这一次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不过,还没出来,就又被他放回去了。
元猛还是没赢。
他的两掌之中,一只脚伸了进来,在其心窝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元猛如遭电亟,行进间的气息,竟是窒,推出去的双掌再也无法动弹,强劲的掌风还没真正肆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云的声音响了起来,终于不再是轻浮,而是充满了惋惜和不屑:“前辈,偷袭这种事,不该是您所耻的行径吧?”
噗……
本来已气血紊乱的元猛,此刻更是涨红了脸,再也无法忍耐,一张嘴,一口血雾喷洒在了大堂中。
“爹!”
“师父!”
在元英的带领下,一群元府弟子围了上去,将元猛团团护了起来。
意外的是,不知哪个弟子气血冲头,竟然大吼一声:“为师父报仇,杀了他们……”本来已经放下家伙的弟子们,一呼百应,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器,冲向了秦云,以及堵在门口的官兵们。
“啊?这……”江民安这等文官最怕见血,本以为刚才能顺利解决元猛之事,没想到,这局面瞬息万变。急的他直跺脚。
轻轻的一声叹息。
“真是悲哀!”
大堂里,一股悲凉的气氛蔓延开了,这悲凉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愤怒。
随后而来的,便是一股刀气。
这一刀,仿佛有魔力一般,涌动的人群,像是一停,然后,便将冲撞的方向完全掉头,向相反的方向拥挤,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还魂不附体,就像是见到了地狱的阎王一般。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然后,大堂门口一步之遥,一道裂缝,凭空出现。
紧接着,一声巨响,大堂一震,就像是地动一般。
看着自己面前那几个憨厚无比,血气方刚的元猛弟子,收刀回鞘的秦云摇头苦笑,随后,再望了一眼大堂门口处,那一堆跌坐在地上,眼中充满恐惧的弟子,他再一摇头,叹道:“元猛已是坠入万丈深渊,无法回头,没想到,他的弟子,坠的比他还深。”
不远处,紧紧护着浑身颤抖的江大人,秦风观察之余,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武林中人的悲哀!
审判元猛一众人等,在潜阳县是一件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
元府的密室一暴露,他所犯下的罪行很快就清楚了。
这几年来,元猛不仅在这潜阳县乱放黑账,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竟然还顶着朝廷律例,偷偷开采了一个铜矿,走私黄铜。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元猛一伙胆大至极,让亲自查办此案的蜀州州牧江民安江大人,也大吃一惊。
元猛称霸潜阳县数年,连县太爷都成了他的走狗,老百姓都在背地里称这元猛为“熊太爷”。
如今,这“熊太爷”被州牧大人查办了,老百姓终于见到青天了。潜阳县的街上张灯结彩,锣鼓升天,真是比过年还喜庆,还热闹!
元猛的案子办的挺快,这其中出力最大的,当是这风云兄弟。当日,若不是这秦家兄弟将一叠潜阳县的诉状交到了他的手上,恐怕这蜀州州牧江民安江大人,至今还记不起自己辖下还有这么个地方。
如今,罪犯伏法,抄出不少不义之财,还发现了一个铜矿,只等秋后将一干犯人处决发配,再上报朝廷,绝对大功一件,日后的升迁,想来会加快不少。江民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案子一结束,他就将这功劳最大的风云兄弟请到了潜阳县衙后院。
“来,二位公子。”江民安笑容可掬,端起酒杯,“元猛之案,多得二位鼎力相助,下官代表朝廷,代表潜阳县的乡亲,敬二位一杯,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风云兄弟也将酒水饮尽,大哥秦风笑道:“江大人客气了。吾等作为天佑子民,自然该为朝廷出力,为百姓出力。再者,此案若不是有江大人在,恐怕再多人也是无法处理的。”
秦风话说的很是中听,江民安心中受用,脸上却是不敢过分显露,谦虚道:“秦公子过奖了。”
听着衙外锣鼓喧天,炮竹阵阵,秦二公子秦云脸上依旧是那略带轻佻的笑容:“江大人,此地虽然偏远,但是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元猛一案,大人更是成了这潜阳县百姓心中的青天大人。还望大人多来这潜阳县走动走动,以免乡亲们心中挂念啊。”
秦云话说得很是客套,但是,话里有话,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民安怎会听不出来?他脸色略有些微红,轻咳一下,打个哈哈:“这个,当然,当然。”
一看江民安别扭的表情,秦云就知道,此话言不由衷,遂一轻笑,不再多说。
“二位公子。”为了驱散酒桌上少许的尴尬,江民安恭敬地问道,“令尊身体还好吗?”
“劳江大人挂心了,家父身体安康。”秦风彬彬有礼地一答,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中略有些急促地问道,“对了,大人,如今元猛伏法,那元府其他人等,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哦,这个下官已有安排。元府之内,涉及元猛案件的人,十之八九,本官已经按照我朝律例,分别量定了判决。元猛任横等主犯,罪大恶极,等待秋后处斩。其余人员,发配边疆。至于其余并未涉及案件之人,下官查明之后,便将他们释放了。”
“大人办案调理,公正廉明,在下佩服。”
“秦公子过奖了。”
“大人。”秦云插了句话,“那个李不易,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哦,就是那个冒充令师的骗子吗?”江民安没想到这风云兄弟还惦记着那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有点意外地说道,“本来,下官要治其欺诈之罪。只是,一者,此人并未有大恶之行径,二者,此次元猛一案,他亦有功劳。如此,功过相抵,本官对之加以教导,便将其释放了。”说到这,江民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本官的处罚,还满意吧?”
江民安的样子,秦云有点不太喜欢,故而唯有发话,举起酒杯掩饰,秦风客气地答道:“江大人处罚合理,我兄弟二人岂有话说?哪江大人是已将此人放了,对吗?”
“是。”听了秦风的话,江民安稍稍放了心,晒笑一下,“想来此人也逗。非要下官派一队衙役,护送其从后门出去,说是怕前门的百姓把他误会成元府之人,挨打挨骂。下官扭不过,只好答应了。”
秦风秦云一听,两人互递了一个眼神。秦云便起身行礼:“江大人,在下不胜酒力,就先行告退了,由家兄陪您再饮,如何?”
“二公子自便。来人,送二公子回房歇息。”江民安一声令下,门外一个候着的随从便进来引领秦云出去了。
“来,大人,在下敬大人一杯。”
“好。”
潜阳县县衙的后门,一出来,就是一条死胡同。
死胡同,自然就没什么人来。
所以,这里非常安静。
吱呀一声,县衙不大的后门打开了,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衙役走了出来,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轻轻地回头冲里面叫了一声:“行了,出来吧。”
随后,前些时日那个在元府中骗吃骗喝的李不易悄悄地将头漏了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老衙役没骗他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边走着,手边往怀里摩挲,老半天,才掏出来想要找的东西。原来是一小锭银子,约有三两多重,往老衙役手中一塞:“老伯,多谢你了。这个,拿回去给孩子们买点吃的。”
“这……”老衙役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个李不易已经跑远了。只见他左顾右盼,生怕有什么人来追他一般。
“真是个怪人。”淳朴的老衙役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咧开了嘴,掉了一颗门牙的嘴里发出了一句唠叨,便又回了衙门,关上了门。
死胡同,又恢复了寂静。
片刻,一阵风,轻轻地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少许尘土。
离开县衙的李不易,首先,去了一家茶馆喝茶。
潜阳县不多的几个茶馆,最近是人声鼎沸。茶馆,向来是人们聊天的好去处,而最近几日,茶馆中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元府。
元猛一干人等初来潜阳县,倒还中规中矩,安分守己。可是,后来,便渐渐不可收拾。潜阳县的百姓,几乎无人不受其气。如今,这潜阳县为恶多年的“熊太爷”被州牧江民安大人查办,百姓们自是高兴,茶馆中的气氛,就好像出了一口恶气,令人舒畅至极。
李不易点了杯茶,躲在角落里,听了一会众茶客大骂元猛等人,没听到有关元府来的神秘客人,心中稍安,打算掏钱结账。没想到茶馆主人竟说今日大喜,喝茶免费,这倒正中李不易下怀。
连走带跑的离开了茶馆,李不易缩着脖子低着头,试探着走了一段大路,发现没人注意他后,才小心地直直身子,发现这也没人搭理他后,这才恢复了正常,这看看,那瞧瞧,完全一副乡下人面孔,看什么都新鲜。
来到一处人少的路段,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很不客气的声音埋怨道:“靠,你倒自在,都开始逛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