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白衣随心一顿,站了起来,一边转过身子,一边略带调侃地说道,“大师,您稍微教在下两手,相信在下一定可以帮助大师在这里很快给在下打造一柄适合在下的兵器,您说呢?”
“公子过奖了,在下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若真如公子所说,那这天底下的同行不早就没饭吃了吗?在下也并非什么大师,公子若是愿意,就称呼在下一声铁师傅吧。”
接着对方这句话的空闲,白衣随心仔细打量这位自己一直等着的大师。
好家伙!
包的够严实的。
这位自称铁师傅的神秘之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遗漏,全部被一件明晃晃的银光大褂包裹其内,大褂直搭到地,连他的双脚也挡得严严实实,就连对方的五阳之首,也被他用一个黑色头罩遮得密不透风,五官之中,只有一双眼睛从头罩上的两个窟窿中漏了出来,不停闪动着。
看来,也是个有名的主,怕被别人认出来,因而不敢显露真面目。
虽然看不到对方那黑暗之下的真面目,不过,看着那臃肿之至,就像是被充了气的气囊一般的身形,此人一定是个大胖子,配合上对方那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身高,整个人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大皮球,还不时一摆一摆的,让人忍俊不禁。
还好,来人的身高与他的体型勉强相配,若要是比自己还要低半头地那个穿蓝色衣服的随心,还有那个油嘴滑舌的李不易,那可真的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从来知书达礼的白衣随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嘴中喷出几声怪响后,明显是掩饰地问道:“铁师傅,敢问您身上的这件衣服有什么说道啊?亮闪闪地,好晃眼啊。”
“这是辟火衣,外面是银层,里面是一层油毡,可以防止铁铜融成的汤汁飞溅,更可以隔热辟火,打铁匠铺之中随处可见,没什么新奇的。”
“哦,原来如此。”果然是大师,一番话就让白衣随心长知识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可是,大师,就算是打铁专用的衣衫,您也不用一直穿着吧?这大热天的,您不闷呐?”
“我从来没有一直穿着,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换衣服不方便,所以我每次来这边,就是先换好衣服。”
对方的语气很淡然,没有半点变化。
怎么说,这里的兵器铺也是他的心血啊?怎么眼见着白衣随心毁成这样,他却没有半点迁怒呢?
当随心自己问出这个如果他来问会变得非常别扭的问题后,对方的语气更是淡定自若,就好像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冷静过头地说道:“无妨,这里其实本就不是正道,来此交易者都是偷偷摸摸的,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加之这里的一切原本就费我所有,我只不过是借这地方赚钱罢了,公子将这里铲平,无非是断我一条财路,我不在乎。”
“不在乎?”
白衣随心仔细打量着对方,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他说得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只可惜,对方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不大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可随心却不愿放弃,接着问道,“铁大师,您也太不在乎了吧?这里那么多失踪的伙计,您就不关心他们的生死?不怕在下将他们全给杀了?”
那位铁大师不动了。
像是在思索。
片刻,他便有了答案。
只是,这答案似乎有点难说出口:“不错,在下并不在乎。”
“啊?”
“不错,在下并不在乎。”看着大吃一惊的随心,这位铁大师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说话也没有半点的退缩,“公子不必吃惊,在下这般说,有两个原因,一者,你随心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如雷贯耳,而且,这雷鸣般的名气中,更是添了一条无论敌我,从不杀人的行事作风,无论公子为何这般,想来,我这里的这些伙计,还不至于逼着公子破例,对吧?”
“这……”随心一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人家铁大师可还有重要的没说完呢:“至于这第二个原因,也许公子会认为在下冷血,不过,没办法,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让在下为他们付出一切,除了他们,其他人,在下却是没办法在乎。所以,若公子真的破例将这里的伙计全部杀掉,在下也无能为力,只能一叹,心中为他们祈祷了。”
“唉,大师,在下可不会说您冷血,恰恰相反。”
说到这,白衣随心的表情一下就和刚才截然不同,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但是,却少了那份调侃和嬉皮,而是暗含着严肃和庄重,更有着一股与其年龄不同的老成,话语也突然变得语重心长,回荡于山谷之间“大师这般说道,反而让在下更觉得大师才是真性情。”
“嗯?”
铁大师轻轻地一声疑惑。
“这世间之人,何其之多,若是随便一个人你都要在乎,那必然是假话,莫说别的,你连那人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何来在乎之说呢?”
铁大师闻言,抬起了头,仔细地看着此刻在这里高谈阔论的白衣公子:“……,所以,这必然是假。而不说真话之人,又何来真性情可言呢?说实话,那个穿蓝衣服的,在下就一直觉得他好假,好虚伪……”
“穿蓝衣服的?”
铁大师一时根本无法明白随心此刻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
“哦,没什么,只是在下的一个旧识。所以,在下佩服大师的真性情,当然,也未大师所在乎的那两位感到高兴。”
“公子过奖……”
铁大师微微行礼。
不过,礼还没行完,就被白衣随心抢着接过自己的话头说道:“而且,在下知道,大师在乎的这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并非大师之父,女的嘛,当然也非大师的母亲,对吧?”
这一句话出,这位铁大师这回可是彻底不动了。
被吓着了?
哦,文雅一点,是被……
震慑住了内心。
很明显。
不是吧?
“不是吧,大师?”被这包裹着全身却依旧很明显震惊的铁大师吓了一跳,随心也是疑惑地说道,“我这才说了一句而已,而且,在下肯定,自己没有说错。”
“你的确没有说错,只是,我很奇怪。”铁大师冷冷地问道,“你为何知道这许多?”
哦,原来如此。
是因为自己说对了。
面对对方警惕的架势,随心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淡雅平和:“既然在下没有说错,那在下就多说几句,可否?”
说着,也没有等对方的答话,随心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下还知道,您在乎的那位,呃,男性,其实,是您的一位长辈,是您在这个世界是最亲最亲的长辈,他是您的……”
“师父。恩同再造,胜似亲生父母。”铁大师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公子既然知道了,就不必遮遮掩掩,痛快说了吧。”
“好,痛快。”随心如获大赦,当下流利地说道,“在下还知道,您在乎的另一位女子,是您的红颜知己,只因对方爱财如命,所以,大师您才会成立这样一个兵器铺,大肆敛……啊,不,拼命挣钱,大师,在下说得可对?”
“不对。”
铁大师冷冷地回了一句。
“啊?大师。”随心一愣,面纱起了一阵涟漪,“在下错在何处?”
“这兵器铺,便是寻常兵器,也要比外面的价格高出十数倍,而且,无论是何人来求,只要有钱,一概接活,这些年来,这天下各处的强盗山匪,十有八九,是从这里得到兵器的,而其中的神兵利器,更是全出于在下之手,所以,在下并不是拼命挣钱,而是。”
铁大师毫不犹豫地说道,“大肆敛财,而且,可以说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了。还是那句话,公子既然知道,就不必遮遮掩掩。”
“既然如此,所以尽管有着‘乱世不打铁’的祖训,可是大师依旧不停的干活,甚至。”说到这里,随心脸上嬉笑的表情一扫而光,很是严肃地问道,“给北方交战双方打造大型的攻城器械,您也毫不犹豫,对吗?”
“呵呵,公子说笑了。”这一回,倒反过来了,随心一脸的严肃,这看不清表情的铁大师却是轻轻一笑,“在下只给北方游牧联盟制作了一些攻城器械,何来交战双方之说呢?”
“哈哈哈,铁大师,看来在下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了。”随心笑道,“大师的话,莫要遮遮掩掩了。虽然大师表面上是由那位暗皇一手安排,将攻城器械卖于北方游牧联盟,但是,实际上,在下清楚,大师也在暗地里将很多的防御器械,通过一个穿紫衣服的人,卖于朝廷。如若不然,凭大师设计的那些攻城器械,怎会败于望北之役?说来也巧,那位穿紫衣之人,倒和在下同名,也叫随心,铁大师,在下说的可对?”
凝重的气息在随心将话说完之后,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大师身上弥散开来。
知道得太多了。
这可是连暗皇都不知道的事情啊!
“唉,大师,你可别觉得在下知道的多,其实啊。”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变化,随心一下就猜到对方的心思,“这些事情,暗皇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揭穿罢了,说句老实话吧,您的一举一动,暗皇都是了如指掌,若不是您的匠艺高超,暗皇实在不懂,您在北方游牧联盟攻城器械上做过手脚才勉强瞒过去,不然,那件事情怎么会那么顺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