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慕尔闻言一笑,点点头:“对,对,宋公子说的有理。”
“草原上武士们的英姿,在下拭目以待。”
宋义微微欠身行礼。
“宋公子放心。”卡慕尔公主自信地一笑,“本公主保证我草原儿郎的英姿,会让你有大展才华之愿望。”
“在下亦希望如此。”
说着说着,宋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在下差点忘了一件事。公主,麻烦你命令将士们,一定要留几个活口回去。”
“哦?这又为何?”
“哦,这有两个原因。”宋义一笑,“一者,若是不留几个活口回去,又有谁能歌颂草原上儿郎的可怕呢?二者,若是不留活口回去,若是天佑朝廷死不认账,那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啊。”
“嗯,说的有理。”卡慕尔公主问道,“那以宋公子之见,该留多少合适呢?”
“这个……”宋义一愣,然后,便是一声苦笑,“能留多少是多少吧?草原上铁流一般的虎狼之师一过,在下不认为还有什么人可以活命。公主,若是没事,在下告辞了。”
“宋公子请。”
“告辞。”
宋义欠着身子,一直退出了营帐。
退出营帐之后,他才转过身子。
这一刻,他脸上密布愁云,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
怎么搞的?哪一个才是他该有的面容?
他的脸,变得好快啊!
他一叹气,仰望着和他脸色一样的阴沉天空,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他才摇摇头,似乎是想甩开什么黏在头上的东西一般,然后,便离开了。
看这天气,轰隆雷响,怕是要下雨了。
草原上的雨?
厉害啊!
“天佑军队先动手了?”
当听到下人回报北方局势的时候,戴着面罩的暗皇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而站在他身边向来古板冷漠的武将更是一动不动,无动于衷。
“还有什么事?”
“禀殿下,没了。”
下人回答地干脆利索。
“好,下去吧。”
“是。”
大堂内就剩暗皇和武将两人了。
这是经常有的事情。
只有这个时候,暗皇才会放心地说话:“有点顺利了。”
“顺利点不好吗?”武将问道。
“不好。”
暗皇回答地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为何?”
“自古道,物极必反,事情太难,或太过顺利,都不好。”暗皇淡淡地说道,“因为,这样我们都难以掌控。难以掌控,自然是不好了。”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武将点点头。
暗皇沉思片刻,突然问道:“被派去暗中保护卡慕尔公主的人是谁?”
“是黑衣七组。”
“传令给黑衣七组。”一股浓郁的杀气突然在暗皇的身上一闪而过,“授权收命,如有不测,毁珠填海。”
武将闻言,没有在第一刻回应,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高高而坐的暗皇,出声问道:“需要属下前去吗?属下前去,可能会比较稳妥。”
“不,朕不需要稳妥。”暗皇沉着说道,“若是凡事都要最妥当而总派你去做,那我们训练那‘五色衣’做什么?黑衣组是最厉害的,若是他们都做不到,那我们失败了也无话可说。”
“那个宋义呢?如何处置?”
“不用管,跟住不要丢了就行。”暗皇隐藏在面罩之后的脸好像在笑,“正好让朕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武将行礼退了出去。
暗皇依旧在沉思着。
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了。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啊!
边关有重地,既是城镇,也是要塞。
这种地方,从来扼要道之咽喉处筑基而成,其事关之重大,罕有人敢半分怠慢,故此,这些地方的城墙,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如此地势,这般工夫,使得这些地方易守难攻,极难拿下,若无锦囊妙计,或是内线应和,甚少有人来强攻劲取。
这么短时间,北方游牧联盟应该还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
而做外族之内线?这种事情是想都不可能有的事情。
所以,当张怀德领着残兵败将退回自己驻扎的边关重镇望北镇时,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就这时,才敢放下来。
踏踏实实地放了下来。
虽然他刚一进城,就被几个陌生的士兵捆了个五花大绑,然后关押了起来。
但是,他的心还是很轻松的。
这不是在自己出征前就想到的结局吗?
所以,虽然被关在自己经常用来惩罚逃兵的监狱里,张怀德还是每日操练着自己,而且大口吃着牢饭,吃得饱饱的,狼吞虎咽,那吃相若是旁人看见了,也会忍不住和他抢那牢饭的。
这和他平日里吃的饭,没什么不同。
不过,实际上说他心安,张怀德的心,也还是有两处很不安的地方。
毕竟,他打了败仗。
还折损了那么多兄弟,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下来的,估计下场都不会太好。
尽管,当初他们都是自愿的。
所以,看似张怀德那安稳的心,其实是一直窝着火的。
打了败仗的将士们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好好操练,下次打胜仗了!
所以,张怀德在被羁押期间,一直好好操练着自己。
只可惜,他没能操练几天。
这一天,他正操练的时候,囚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闪过一名陌生的兵士,厉声叫道:“张怀德,出来。”
终于来了。
闻唤,张怀德心中一动,急忙穿戴齐整,走了出来。
不做迟疑,是多年来军旅生涯中养成的习惯。
尽管,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定是坏事。
坏到绝顶的事。
在几个士兵的押送下,张怀德来到了望北镇的府衙。
这里本来是他的府衙。
但是,此刻他却是被押解而来。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府衙里来了比他阶位更高的将领,或是职位更大的……官。
两个都中。
统帅全国兵马的大元帅司马德,与总理朝中事务的六部大员之一……礼部侍郎文书元,分别对应了上面的两个条件。
此时,两人正稳稳地坐在了府衙堂厅之上,等着张怀德。
张怀德进来了。
虽然被命关押了起来,但是,张怀德的戎甲却并没有被夺取,看来他很珍惜自己的这副戎装,不仅将软衣上的污渍尽数洗去,便是连外面的那副铠甲也擦得铮亮,都可以映出人影,活脱脱一面镜子。
真不知道,就那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子里,这些事,张怀德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张怀德:身形本来就雄壮高大的他,如今穿上这等干净整洁的戎装,一股威武之气油然而生,气势逼人,再加上那油光铮亮却又因此散出阵阵寒光的银白色盔甲,形成一股肃杀之气,让人只想远观,却不敢有半分不敬与侵犯,仿佛是一道无比宽厚的铜墙铁壁在自己的面前,令自己无法侵越一步。
这样的军人,果然才可保我朝太平。
坐于堂上的礼部侍郎文书元微微点头,心中一赞,却又随即轻叹一声,眼角流露出一丝惋惜。
“罪将张怀德,参见大元帅,参见文大人。”
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咔的一声,迅速而有力。
一个标准的军礼!
身居囹圄,依旧有如此气势。
不简单。
没有理会身边礼部侍郎大人瞬间那复杂的变化,也似乎对张怀德这威武有力的军礼司空见惯,一向儒雅的司马德此刻紧绷着一张脸,冷冷地问了一声:“张怀德,你可知罪?”
“罪将知罪。”
认罪,张怀德也没有半分犹豫。
“哦?”司马德似是吃了一惊,一笑,显得那么怪异,“那本帅问问你,你犯了什么罪?”
“违抗军纪,擅自出击,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按律。”张怀德的话略脱了半节,“当斩。”
大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张怀德身形不动,看来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很是平静,是条硬汉子。
不料,安静了片刻的大堂,突地响起一阵冷笑:“哈哈哈哈哈,不简单,张怀德,你倒是看到了不少你的罪啊?哈哈哈,不简单,不简单。”
众人被这冷笑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原来是大元帅司马德。
所以,众人也就压下了那心中的怒气。
“鬼帅”冷笑,谁敢怨言?
“可是。”终于,冷笑戛然而止,司马德的话如一把无比锋利的快剑一般直插众人心头,“你却没有看到你最重要的一条罪责。”
“请元帅明示。”
“文大人,告诉他。”
司马德看来是懒得回答,向身边的文书元挥挥手。
“唉。”一股穷酸味的文书元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温和地说道,“张将军,你可知道,你这次擅自出击不要紧,却给我天佑带来了大灾。”
张怀德闻言一震,急忙行礼:“还请大人明示。”
“古往今来,凡遇战事,非王者之师不可胜也。”文书元满嘴的之乎者也,“而王者之师,必负天下万民之希冀,必有不可不战之理由,若二者缺其一,则不能谓之为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