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村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无一人生还。从此,沈河村不复存在。
一座偌大华丽的宫殿矗立在黑渊之上,随处可见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直立在地面之上的阴兵。
忽而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只见一名黑裙女子身姿袅娜,慢悠悠地朝宫殿大门走近。她若隐若现的雪白大腿在这暗夜中显得异常显眼和诱人。
走进宫殿,每隔几步便有阴兵把守。走过了长廊,跨过了几道宫门,才渐渐见着了其他生物。黑裙女子踏着赤脚,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到达她的目的地。
黑裙女子停在一道巨大的青铜门前,看了一眼青铜门顶上的“非苑阁”定了定心神,才缓缓开口:“王,左翘求见。”
静,许久没有回应。
名唤左翘的黑裙女子又试探地轻启暗唇:“王——”
“进来。”一声慵懒的声音打断了左翘,清晰地从青铜门内传了出来。
左翘暗暗松了口气,她真怕王不见她,或者随便一挥手,像风筝般抛出去。
青铜门应声启开,沉闷有力的摩擦声让人心神紊乱。左翘却是目视前方,踏着稳稳的步子走进非苑阁。
房内很漂亮,在空气中浮动着似有似无的曼陀罗华的香气,使人迷醉。这,分明是个女子的房间。
左翘继续走近,直到看到了支着头斜躺在榻上的白衣男子才停下。
他闭着眼假寐,手里拿着一朵曼陀罗华。美得不像话的面庞安静柔和,像个安睡的孩子,额间的暗黑火焰印记越发生动,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只是左翘却知道,在这幅美好皮囊下是一个怎样痛苦扭曲和嗜血的灵魂。这间房,不正是他自欺欺人的证据吗?
“什么事?”久樾七墨懒懒开口,连眼皮都懒得掀。
有谁值得他看一眼呢?
“沈河村被人放火了,烧了三天三夜。”左翘微微垂头。
“哦?你那么确定是被人放火的?”久樾七墨睁开眼,闻了闻手中的曼陀罗华,神情满足。
左翘抿了抿性感暗黑的唇,“是,属下确定。”
久樾七墨的黑眸霎时跳跃着嗜血的红光,声音越发清晰:“是谁?”
“还不得知。”左翘机械的回答,却不难听出其中还参杂着颤抖。
“那他们的魂魄呢?那可是好东西。”久樾七墨仿佛没有动怒,继续询问。
左翘的身子越发僵硬,“全都被人收走了——噗——”还未说完,就被久樾七墨震了出去,摔倒墙上,落到地上,喷了一大口血。
“废物!”久樾七墨骤然起身,双眸变得红艳无比。他捏碎了手中的曼陀罗华,盯着地上的左翘,一字一句:“必须找到那个人。”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左翘艰难起身。
“滚!”久樾七墨出声厉喝,语气阴森入骨。双眸越发红艳,似要滴出血来。
左翘捂着胸口,“是,属下告退。”说完退出了非苑阁,临走前望了一眼身后的青铜门。
久樾七墨赤红着双眼,“该死!是谁,是谁要与我作对?”他并不在意沈河村,而是在意到底是谁与他作对的这么彻底。他是谁,他是冥界之王!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除了那个男人,抢走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最爱的女人?久樾七墨的双眸一瞬间恢复成黑色,他脚步踉跄,伸出双手摊在面前,直直地盯着:“非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不想你和他在一起,非苑……”久樾七墨望着自己白皙的双手,觉得上面好像沾满了鲜血。那是……她的血。
久樾七墨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地上,神情痛苦,不断呢喃:“非苑……非苑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突然看到桌子上的曼陀罗华,久樾七墨急忙将那盆曼陀罗华抱在怀中,如待珍宝:“我没有他爱你吗,你为什么要跟他走?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会来……我不知道……”久樾七墨口中反反复复,又好像看到了自己手上她的血。久樾七墨顿时手一松,花盆掉在地上,支离破碎。曼陀罗华蔫蔫地躺在地上,一如当年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久樾七墨的双眸越发红艳,仰天长啸,墨发飞扬,像极了地狱的魔鬼。顿时整个宫殿地动山摇,宫殿里的人也不担心出什么事了,一脸我已经习惯的模样。正走在长廊上的黑衣男子稳住身形,叹了口气。
他正是当日在沈河村陪在銮轿右侧的黑衣男子——右离。
怕是王又发狂了,只不过,又是什么刺激了他呢?自从那件事后,王似乎陷入了魔怔之中,变得暴怒无常,谁都近不了身。只要有人提到她,不死也会伤。他自己却留着亲手为她布置的房间——非苑阁,整天缩在里面,不问世事。如左翘所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右离感叹了一下,继而继续巡视。
等停下来的时候,久樾七墨的双眸已经恢复了深黑,看着房间乱作一糟。他微微着急,这是为非苑准备的,不可以这么乱,不可以……
久樾七墨立即变得手足无措:“右离,右离!”
不远处的右离听见久樾七墨的声音,加快了步伐来到非苑阁。
“王。”右离在青铜门门外站定。
“快,房间乱了,”久樾七墨着急的吩咐,“快打扫。”
说完青铜门缓慢开启,右离看到了头发披散,衣服凌乱的久樾七墨站在凌乱的房间里。
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右离正要迈步,久樾七墨却厉喝出声:“滚出去!”
右离神情不变,只是眼底的心疼愈浓。这样的变化速度,右离早已习惯了。
右离静默地退下去,青铜门又缓慢地关上,契合无比。
久樾七墨将地上的曼陀罗华轻轻地捧在手心,动作轻柔,自言自语,“我自己来,非苑肯定会喜欢的。我不比他差……”
左翘飞身至只剩一堆废墟的沈河村,闭着眼感受周围的空气中,是否有浮动的魂魄。
有了,左翘霎时抬眸,望向虎峰的方向,勾唇冷笑。继而转身水袖一挥,向着虎峰的方向飞掠而去。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沈河村上空。
这边雪衣一行人走到了落月瀑布。
落月瀑布是近方圆百里最美丽的地方。奇特的形状,如平原上无故多出的大坑。似九天仙女的墨发般自崖顶倾泻而下,直落崖底的圆形深渊之中。深渊中水汽袅袅,雾气云绕,看不清这深渊到底有多深。深渊的石壁上都生长着极为顽强的树木和花草,为这落月瀑布更添一分生气,到处绿意盎然。
走在崖顶上,跳过一条条汹涌的河流,看着气势汹涌的落月瀑布,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雪衣决定先休息一会儿,欣赏欣赏这美景也是好的,其他人也极力赞同。
兰小夭雀跃地沿着圆形深渊跳来跳去,时不时探头望一望落月瀑布奔下深渊,看得后面苏瑾年心一跳一跳的,掉下去可怎么办啊?
圆形深渊很大,兰小夭蹦了一刻钟,才蹦回原地。
“雪花,好好玩啊!你要不要一起?”兰小夭蹦到雪衣身边,歪头问道。
雪衣坐在离崖沿不远的一块石头上,脚边就是从上游留下来的小溪或河流,宛如水中美人。
“好啊,”雪衣学着兰小夭露齿一笑,顿时倾国之颜更加耀目。兰小夭赶紧捂住鼻子,天啊!她是不是变色了,不然鼻子怎么会要流鼻血呢?
“雪花,走吧。”兰小夭赶紧转身,万一鼻血真的流出来了就不好了啊啊。
雪衣落落起身,如白瓷般的面容上柔和一片。她提起裙摆,动作优雅地跳过面前的小溪,然后粲然一笑。
坐在不远处的宫砚痕看见了这一幕,因为少女的粲然一笑而柔和了脸庞。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随后他眸色渐深,什么时候他的情绪这么容易被带动了?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宫砚痕想着一笑,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唔……这玉佩越发顺眼了。
宫砚痕的目光轻轻跟随着白衣少女的翩跹身影,在崖边跳跃。
少女就像白蝴蝶一般,从这边跃到那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从唇边溢出了如银铃般的低笑。
苏羿临看着雪衣的身影,忽而听到她的笑声,这是第一次,他高兴地笑了。眉目间的风情更甚,眼底却独独倒映她的身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再也容不下别人。
“雪花在笑什么?”宁君城敲着玉骨扇,露出一排白齿。眼睛一直盯着雪衣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
“君城哥你管她在笑什么……”坐在宁君城前侧的宫花痕不满地出声。
宁君城才不理她,只是专注地追随少女的身影。
宫花痕见宁君城如此,眼神闪烁了几下。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冷笑,君城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即使是雪衣,也不可以。
宫砚痕突然转眸,恰好看到了宫花痕的冷笑,与宫花痕以往的冷笑完全不同。宫砚痕不动声色地抚上腰间的霜斩剑,思绪有些翻飞。当年他的好妹妹也是露出了这样的冷笑,连弧度都是一模一样。那年,她七岁。他才十岁,那一年,他失去了双亲。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宫花嘴角的笑来不及收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朝宫砚痕勉强的笑了笑。
见宫砚痕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眸子像漩涡,深不见底,看不清情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宫花痕感觉头皮发麻。
他看到了?
良久,宫砚痕才对着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后视线继续追随着雪衣。
宫花痕松了口气,他怎么可能怀疑?
想到这宫花痕起身,视线落在雪衣身上,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不急,她有的是时间陪雪衣那个小丫头慢慢玩,否则会引起宫砚痕的怀疑。
苏瑾年一直看着雪衣前面的彩色身影,嘴角始终噙着温润的笑,浅浅的梨涡尽显。
俶尔一道黑影落在崖上,宫砚痕四人立刻看向眼前的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