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再见到三位皇子,没有行跪拜礼,他已经是准大顺永昌皇帝的臣子了,对过去的太子和皇子不行跪拜礼。
三位皇子略觉意外,但很快就回到了现实之中。现在,他们在别人的手中,是圆的、是扁的,都只能由别人说了算。别说吴三桂没行大礼,就是他们反过来对他磕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三位皇子受惊了。还习惯吗?”吴三桂问。
“谢谢吴将军。请吴将军为我们兄弟做主,我们不愿意到沈阳去。”现在,三位皇子终于弄清楚了是谁利用他们了,他哀求道。
“好的好的,我会送你们回北京的。”
吴三桂这句话很含糊,似乎是在糊弄小孩子;又似乎是说,我帮你们打走李自成,让你们回紫禁城;又似乎是说,你们既然不想去沈阳,那你们就去北京吧,去李自成那里。
他们没有理解吴三桂这句话的真实意图,也没有人太去琢磨这句话,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把这句话当成第一个意思。
当然,吴三桂的两个幕僚知道,吴三桂准备把他们交给李自成。
太子今年十五岁了,他赶紧谢了吴三桂。但他不相信吴三桂有能力打败李自成,所以他接着说,“请吴将军送我们去南京吧。北京是去不了的。”
吴三桂没有继续和他讨论这无聊的问题,他直接问:“皇上去哪儿了?上次你们不想说,但我还是想问一问。”
三位皇子一惊,随机又赶紧回答:“父皇不是自缢了吗?”
“你们知道?”吴三桂问。
“不知道,知道,父皇和我们分手时他说要自缢殉国的。”太子虽然机敏,但还是有些结结巴巴。
吴三桂笑了笑,没有再问崇祯的事。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了。其实,吴三桂也知道,三位皇子很多事也不清楚的,譬如,“救”他们的人,他们就不是完全清楚都是些什么人。
吴三桂没有过多地与三位皇子交谈,回来后对他的亲信说,你们主意那位姓张的,此人不是一般的人物。再有,你们暗中查访皇上的踪迹,那个吊死鬼很可能不是皇上。接着,他又对负责与满清联系、接洽的人说,今后,满清来人,尽量把条件提高一些,我们和他们合作的可能性不大。
安排这些事之后,他才进屋歇息。
老九和李来亨分别见了吴三桂的几个亲信,他们有的知道皇子的事,有的确实不知道。
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异口同声,吴将军对大顺永昌皇帝忠贞不二,他已经多次拒接了满清的招抚。
李来亨的目的不是考虑吴三桂与谁合作的问题,他需要尽快把三位皇子接走。特别是第三个皇子,史称朱三太子,在后来满清康熙年间他还在号召民众抗清复明,可见,皇家血统的人是很有号召力的。
可是,杀几个人容易,接走三位活着的皇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吴三桂过几天还准备把三位皇子亲自送还给李自成。所以,接走几位皇子成了头痛的问题。
到了李来亨来山海关的第三天,突然,关内出现了明显的异常,整个戒备提高到了战时级别。
出了什么事?
此时,吴三桂的脖子被气得很粗很红,紫蓝色的血管有小指头大。
“反了!”吴三桂对他的亲信吼道,“奶奶的,老子就是遗臭千年也在所不惜!”
“请将军息怒,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等我们的人回来以后,情况清楚了再做决定吧。”一个幕僚劝说道。
“是呀是呀,李自成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另一个幕僚说。
就在此时,吴三桂的一个家奴来了。他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了,哭道:“爷,老太爷要我来给你报个信,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把我们一家人全部捉拿起来了,包括老太太、太太、姨娘、公子、小姐等。”
“他捉拿我们家人是什么意思?”吴三桂喝道。
“怕爷您不效忠大顺永昌皇帝,拿太老爷等做了人质。”
“现在人呢?”
“都软禁在家里。”
“哦。没受苦吗?老太爷怎么说的。”吴三桂略略放心了,软禁,这不算捉拿,也不算是真正的绑架,只是李自成的一种防范措施。
“老太爷说,李自成看来成不了气候,望你三思而后行。”
“老爷是这么说的?”吴三桂吃了一惊,接着又问,“陈姨娘怎么样?”陈姨娘就是指的陈圆圆。
“被刘宗敏带走了。”
“啊”吴三桂愤怒了,“果真?”
“确确实实如此。”
沉默。整个大厅一片沉默。
“反了!”突然,吴三桂大喝一声。先前,来报告的是吴三桂的家丁,现在来报的是吴三桂父亲的心腹体己人,他说的话还有错?
这个家奴说:“爷,老太爷的意思也是这样的,你认为该反就反了吧,反正跟着李自成也会没有好结果,不如利用手中的兵为大明做点事,就算是对大明尽忠吧。”
吴三桂一听陈圆圆被刘宗敏掳去,大怒不已,他决定从多尔衮那里借兵,消灭李自成。
这就是所谓的“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历史。唉,历史啊,经常就因为一件偶然的事件而改写。
吴三桂的军事会议开了很久。最后的决定是,一面尽快迎接多尔衮的精兵秘密进关,二是对北京李自成一方继续敷衍,假装忠诚拥戴,等清兵入关后再西进攻击李自成。三是在山海关内严格保密,并加强戒备,不能让副将以下的人知道清兵入关的事。
所以,李来亨感觉关内的戒备突然加强了,很出意料之外,他想,一定是吴三桂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一定得赶紧弄清情况。
老九去角山长城看地形了。那里是长城的最东段,是山海关的一部分。“自古尽道关城险,天险要隘在角山,长城倒挂高峰上,俯瞰关城在眼前。”就是指的这一段。
老九去看地形,就是为了绘制一份山海关的地图,李来亨反复强调,这里很可能有一场大决战。
老九当然不知道未来的事,不知道历史上李自成就是在这里兵败,最后仓惶逃出北京,一直逃到湖北九宫山,最后被乡兵打死。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他从九宫山一带过长江,进入湖南常德境内,最后选择石门县夹山寺出家之说。
傍晚,老九回来了,他一边把地图交给李来亨,一边说:“完了,三位皇子突然失去了踪迹。”
“什么?他们突然失了?”李来亨惊问。
“对,显然是有人把他们藏匿在更隐匿的地方了。”老九说。
“出问题了,吴三桂变卦,他肯定要和多尔衮联手了。”李来亨焦急地说。
李来亨说得这么肯定,老九一点也不怀疑。
赶紧把这个情报送回去。
李来亨对老九说,“我回去,你在这里继续隐伏,对三位皇子,能捉活的最好,留条命给他们,如果不行,死的也要,不能让他们流入民间。你注意沈阳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就传到北京来,我回去是劝说皇上早日起兵,攻占山海关。”
李来亨回了北京,他留在山海关的人有二十几人,他们的任务就是捉拿崇祯的三个儿子。
山海关,又称“榆关”,位于秦皇岛东北三十里处,汇聚了中国古长城之精华,明长城的东北关隘之一,被认为是明长城东端起点。山海关城,周长约八里,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四丈余,厚两丈,有四座主要城门,多种防御建筑,是一座防御体系比较完整的城关,有“天下第一关”之称。
对于这座雄关,多尔衮在梦中无数次出现了。他记得,在十多年前,他扮作边民,在那里逗留了半个多月,那时,他就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满洲大军从这里向西南方向开进,只需要四五天时间,大明的首都就在他们的剑锋之下。
现在,梦想就要实现了,他的先头部队,早在半个月前,分批分次以游哨的形式派出,他们隐匿在长城附近,总数加起来,不知不觉就出动了一万五千人,他们只需两天时间就可以进入山海关内。
多尔衮的出兵方式是高明的,别说普通民众,就连大明,包括李来亨的特工们,也无法计算他们到底派出了多少兵力,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方向目的地。上次李来亨截杀的五牛录清兵,就是其中的一支队伍。
多尔衮接见了吴三桂的特使,久盼的佳音终于到来。
“我,大清帝国,承苍天旨意,秉先祖遗愿,进军中原。满八旗除留守盛京部,其余各部全速向山海关开进。蒙古八旗,汉八旗全部,随满八旗进击。”
多尔衮代表顺治皇帝发出了进攻中国的命令。
这是他们的主力。
而清兵的先锋,已经悄然接近了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