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是心高气傲,自作自受。白诗蝶这么好的姑娘,他说不要就不要,我看今后还有哪个女子愿意跟他。”欧阳倩依抬头望着高高的屋顶,道:“可怜,皇甫家要绝后了。”
皇甫定一走进屋子,反手关上了门,此时,他的心已经凉到了冰点,他站在原地轻轻的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孩子的哭声回响在耳边挥之不去。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皇甫定一眼开眼睛朝床上走去,只见床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晨曦洗净的衣服,只见他慢慢在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的抚着这些熟悉的衣服,想起晨曦那声亲切的:爹。
忽然一滴晶莹的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孩子的衣服上,瞬间即逝,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深色的圆点。
白诗蝶负气带着孩子走了,其实真正伤透心的那个人却无人过问,皇甫定一心里始终都有白诗蝶这个人,本来想忙好了眼前这些棘手的事后,就给她一个名份。谁知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很多无法预料的事席卷而来,让他招架不住。
白诗蝶重回鬼蝶,成了这个组织的领袖,这事件倒也罢了,既然她喜欢,回去就回去吧,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应该劫走朝廷运往山西的震灾银两和粮食,而且没有丝毫悔意,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时下正是夏秋交集的时节,皇甫家的高墙深院里,几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上,时而有微微泛黄的扇形叶子三三两两飘落下来,这几株银杏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树冠巨大,那重重叠叠长满翠绿扇形叶子的枝桠向边上延伸,亭亭若张翠伞,重重若拂云霞。
白诗蝶离开后的第五天,日子还在继续,之前家里算上幻尘的一双儿女,有三个孩子,一天到晚闹个没完,可是自从晨曦走了后,其它两个孩子忽然不爱说话了,这个家忽然变得冷清了许多,变化最大的还属秦湘,平添了几缕白发,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这三年多来,皇甫晨曦几乎是在她的掌心里长大的,当年痛失爱子,皇甫晨曦便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抱在怀里怕碰了,只要是晨曦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搬了梯子去摘。
可是如今,说走就走,秦湘怎么可能不痛心,不难过。
一天,茶余饭后,秦湘忽然发现今天饭桌上少了个人,道:“羽儿,你哥呢?”
“不知道呀,今天一大早我把兰花搬出屋子的时候,看到他牵着马出去了。”皇甫紫羽睁着明媚的大眼睛观望了下四周,真的不见皇甫定一的影子。
“这孩子,难为他了,他不会又这样不告而别吧。”说到这,秦湘的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因为在定一三岁的时候自己就离开了他,虽然几年前好不容易团聚了,却也总是聚少离多,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儿子。根本不知道皇甫定一心里在想什么。
“大姐,这你放心好了,以前我们的皇甫公子在家里呆不住,总是往外跑,是因为家里有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现在人都走了,我观察了他好几天了,他总是大清早就出去骑马,大概出去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欧阳倩依一边给一双儿女吃饭,一边笑着说道,“他的日子过的很有规律呢。”
“这样啊,我这几天精神恍恍惚惚的,倒也没怎么注意他,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出去骑马怎么还不回来啊。”秦湘终于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子朝门口走去,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儿子的身影,可是门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姐,你别看了,皇甫定一早就回来了,他今天出去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而且下了好长时间,我看到他骑着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河里拖起来的一样,现在这个季节的雨淋到身上可不是有点冷,我算计着这会儿他可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了。”欧阳倩依说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那可别着凉了呀。”秦湘听到儿子淋的像落汤鸡一样,开始担心起来了。
“姐呀,你当你儿子那么弱不惊风啊,淋这点雨算什么,我撞见他的时候,看到他全身湿透了,好心拿了毛巾给他,他跟我只说了两个字,你猜说了什么。”欧阳倩依忽然秀目微怒。
“肯定不会是谢谢”皇甫紫羽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还指望他会谢我?”欧阳倩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他给我两个字,没把我给气死。”
“我哥说什么了。”皇甫紫羽感到十分新鲜。
“他说两个字:多事!”欧阳倩依抱怨道,“把我的一片好心全当成驴肝肺了。”
“呵呵。”皇甫紫羽笑的更欢了,道:“我去看看我哥。”
皇甫紫羽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皇甫定一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的脚印都是湿湿的还没干,周围一大片的水迹。皇甫紫羽皱了皱眉头,心道:“哥不是最爱干净的吗,怎么今天这里湿成这样也不管。”
她轻轻的扣了扣门,叫道:“哥,你在屋里吗?”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皇甫紫羽轻轻的推了推,门就开了,只见东边的窗户开着,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吹的珠帘发出声响。
“睡觉也不知道关窗。”皇甫紫羽快步走到窗前关好了窗户。
回头望去,穿过那一层珠帘,只见皇甫定一侧身躺在床上,被子耷拉在一边,已快垂到地上他也没有察觉,看样子,好似睡的很香。
皇甫紫羽叹了口气,道:“外面正议论你呢,你到好,睡的这么香。”说着靠近床前拾起了地上的被子,轻轻的帮皇甫定一盖好,接着拉起他的手想帮他盖好被子,可是皇甫紫羽的手一碰到皇甫定一的手马上缩了回来。
“怎么那么烫。”皇甫紫羽警觉的去探了探皇甫定一的额头,手反射性的缩了回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娘,你们快来,哥出事了。”
正在庭院小叙的秦湘闻声匆匆忙忙的赶到皇甫定一的房间,欧阳倩依迈着轻快的步子紧随其后。
“羽儿,发生什么事了?”秦湘破门而入,急切的问道,她一眼看到了侧身躺着的皇甫定一,快步上前想要看个虚实。
“娘,你等等。”皇甫紫羽翠袖一拦,挡在了秦湘面前。
“怎么了?”秦湘疑惑的看着女儿,只见女儿的脸色苍白异常。这在平时真的很少见。
“娘。我哥他……”皇甫紫羽支支吾吾的,一时没有个痛快话。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娘。”秦湘见皇甫紫羽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开始发慌。
“我哥发烧了。”皇甫紫羽一脸的茫然。
“就这事,我还当是什么呢,淋了雨发烧正常的,你不是自称妙手回春吗?你还不快去煎贴药来,别挡着我,我看看烧的厉害不。”秦湘掰开了皇甫紫羽拦在自己胸前的手。
“娘。”皇甫紫羽见状急忙转身挡在了秦湘面前,脸色越来越难看。
“今天怎么回事啊,你们母女俩在那里耗啥呢?不就是淋了雨发烧了吗?看你们急的,像是要死人一样。”欧阳倩依那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舅母,我敬你是我长辈,一直谦让着你,好话,坏话,你一直没停过,但是,总有个限度的吧。”皇甫紫羽第一次怒视着欧阳倩依。
“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羽儿,定一他到底怎么了,你到是给个痛快话,免得大家都担心。”秦幻尘是个遇事冷静之人,此情此景,他只能出来打圆场了。
“他的体温不是一般的高,高的不能用手去触碰,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一个正常人,一下子烧到这个程度,我行医那么多年,没有见过能活下来的。”皇甫紫羽说着,眼泪从顺着她那清丽的脸上滑落。
“你说什么?”秦湘一下子慌了神,扑到皇甫定一的床边,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甚至比平时红润,一点也不像皇甫紫羽所说的那样让人害怕,她试探性的用手去触碰了一下皇甫定一的额头。
“怎么会这样。”秦湘的手在触到皇甫定一额头的同时条件反射的收回,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见到秦湘一下子站了起来,朝南跪下,虔诚的“咚咚咚”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地上起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只见秦湘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的血就流了下来,满脸是泪的她声撕力揭的哭道:“秦湘这一生从没害过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我儿定一也是身不由己,唯一有错的,是他的爹,现在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定一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有什么抱应也该还清了,秦湘不贪富贵,不羡荣华,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都不能成全我吗?”
秦湘情真意切,秦幻尘看到姐姐这样伤心,忙上去搀扶到:“姐,别这样,也许事情没我们想像的那么坏。”
秦湘哪里肯起来,只见她仍然跪在地上,哭道:“老天,你要抱应,就抱在我老太婆身上,定一还年轻,还没成家,你就那么狠心吗?”
皇甫紫羽此时早就已经泪如雨下。她拭去了眼泪,道:“你们帮我照顾好我娘,我出去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
皇甫紫羽失魂落魄的往京城最有名的长生堂走去,自己从小学医,一般的疑难杂症,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刚才,当她的指尖触到皇甫定一的额头的时候,她愣住了,也吓坏了,无法想像,一个正常人,有这样的体温,居然还能活下来。
“没事的,哥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皇甫紫羽口中默念着,急匆匆的向长生堂的方向小跑而去,那已经是她全部的希望,希望在哪里能讨到一纸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