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异国,淹留他乡,听君在此,把俗话捡尽,这般轻吟——原来也是,病树前头,更得和风煦染,万木成春。
那杨琼在家守候多日,依旧没见得那几位商客回返,眼看孔氏灵期已过,不免心中怏怏不乐,这日便甩手出门,来找华元辞行来了。
华元此刻正在紧裹着豆腐的包袱(这是为了去除豆腐间的水分,能够让豆腐凝结下来),一听到杨琼的声音,连忙对着里屋的苏氏喊道:“小苏,杨老爷来了,你快去倒些热茶来给他,我正忙着呢!”
苏氏听过,立即就从里屋沏了一杯热茶,端出来给了杨琼。
那杨琼接过茶杯,左右徘徊,也没喝一口,便走到了茶几处,把茶杯放到了茶盘里面。
苏氏见杨琼这般,便问道:“老爷今天是怎么了?一脸愁苦的样子?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向前看,不是么?”
杨琼背过手去,踱步到了窗台前面,双眼只对门外说道:“话虽如此说,可我的一颗心偏偏就不争气,离愁别绪总是整日整夜地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那华元在一旁笑道:“老爷竟是如此涵养之人,此事若搁到我等头上,不过也就哭它两天而已,没想老爷还时常挂在心间...”
听了华元这话,苏氏却也不干了,对着华元只是嚷道:“跟你许久,我倒没发觉,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算我当初看错了你!”
“原我这是一句玩笑话,怎就被你拾起棒槌当成针了呢?那针还一根根地扎在了我的心口上。”听到苏氏这般说,华元连忙解释道。
那杨琼此时也转过身来,对着两小口说道:“这几日饮食起居,多亏有二位左右照顾,我真不知应如何谢你们才好!”
华元道:“看老爷这话讲得,竟把我们当作了外人一般,休说我们原是同乡,理应相互照看,即使此刻,我们做了您老的儿子、儿媳又有何悔哉?”
杨琼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暖流,这暖流经遍全身,仿佛整个冬季都会因之不再寒冷。
虽说如此,可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否向华元夫妇二人辞行?如果说了,那二人定会把他留住,不让他走,若不说,那孔氏也还需要运回集镇,入土为安.....
杨琼还在思忖。
这华元紧完豆腐,又将豆腐搁在了一块木板之上,用刀划出许多小块来,华元用手轻轻地掬了一块放入嘴中连叫道:“这豆腐即使是那玉皇大帝出了千金,我也不许他一两。”
那苏氏听了,哈哈大笑,调侃道:“看你个臭不要脸的,羞也不羞,人家玉皇大帝吃你家做的豆腐?”
华元也不应苏氏,只立在一旁,傻傻地笑。
杨琼经了这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走到这夫妇二人的面前说道:“我今天是来向二位辞行的,我想把老伴的灵柩运到集镇埋了,若就此处,恐也成了异乡之鬼,岂不孤单落寞.......”
夫妇二人一听,异口同声地对杨琼说道:“好好的为何要走,那商客不是还没来么?!你且等他们来了,再细作商议不迟啊!”
“等不及了,已等不及了...,那商客恐怕是不会再来了,我今天便要走。”杨琼说道。
那华元见杨琼执意要走,便对苏氏说道:“不如我们随了杨老爷一块回去吧,出来许久,对家乡也甚是思念,不能一辈子在他乡安了根吧?”
见华元这番说,那苏氏也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下午,华元一家做完了生意,便去讨了几辆马车来,其中一辆放了孔氏的灵柩,其余各车都带齐了生活物资,以备路上食用。
一路上,那华元的儿子华知卧在杨琼怀里,揪着他的胡子,直缠着杨琼给他讲故事,那杨琼便又搬出了在衙门时的各种新奇故事,都通盘讲给华知听了。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那华知听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竟没有哭过一声,岂不知——那杨琼已将其中各式惨痛都一一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