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流觞成了我这里的免费总管,还是银钱自负不用花我开销,却帮我做事的便宜总管。
翌日。
照旧的早膳摆上桌,“张也”立在我身侧,口述着昨日铁矿进出情况。
我坐在桌旁,懒懒闭目听着,我向来不习惯早起,可眼下手里头一大堆事情由不得我不早起。
耳边听到清脆细微的一声响,浓郁粥香四溢,睁眼,瞟了下刚刚放到桌上的一碗小粥。再看看边上说得正欢的那人:“已派人严加防守,这回若再有事端,必叫那伙人插翅难……”
“这粥熬得不错,赏你了。”我将粥碗往边上一移。
“张也”一愣,低眸看了看那粥,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嘴角立马摆出一副灿烂的笑来,将粥往我这里推了推,“怎可让四宫主饿着。”
“横竖还饿不死。”我笑笑,将粥往他身边再挪,“这巴豆皮蛋瘦肉粥,皮蛋软滑,瘦肉细腻,米粒圆润,连巴豆粉还隐约可见,补气补身还养颜。”顿了顿,冷了声音,“更何况,是我赏给你,你敢不吃?”
“张也”肩膀抖了抖。
房内一片寂静无声,几个随侍的丫鬟俱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张也”看了看粥,再看了看我,嘴角一勾,露出清爽的笑,“如此,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就伸手去拿粥。
“等等--”
毫不意外的房内女声开口,带着十分焦急的味儿,“药是我下的,和总管无关!”
下一刻,人已经跪在了桌前,蓝色婢女服侍的姑娘,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慌张,眼睛紧紧盯着“张也”手里的那碗粥。
“哦。”我挑了挑眉,再抬头看看“张也”,淡淡一问,“你怎么还不喝?”
“张也”显然知道我的把戏,莞尔笑着,“属下这就喝。”
说着,便将碗抬高些,并拿起碗里的勺子--“不要喝!”
只见眼前蓝影快速而过,下一刻,“张也”手里的碗、勺已经不翼而飞,再定睛看时,一碗粥,已被这个蓝衣婢女吃得干净。
喝完粥,她抱着碗,手足无措的愣愣看着我,面上满是紧张。
我皱了皱眉,却只是偏头和“张也”说话,“我花钱雇你,可不是来让你坐享美人恩的。”
“张也”面上仍然是笑,低头谦逊有礼,“属下明白。”
捏起一块红豆糕,“今日是巴豆,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以后入我桌上的饭菜,就有劳总管先行试吃了。”
“这本是属下分内之事。”
那蓝衣婢女见我没有搭理她,也不知是心里慌张还是药效发作,面色渐渐发白了。
“我平素最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敷衍了事。”轻轻咬了口手里糕点,目中锋芒微露,“那铁矿你当真只是派人防守?”
“张也”笑意微收,眉峰轻扬,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四宫主这是不信任属下。”
“张也,你当知道,除非亲眼所听、所见,旁的,我一概不会全信。”
男子轻笑出声,笑容意味不明,装作无意,试探性的开口,“不知堡主那儿,四宫主给的信任又有几分?”
心底微微一紧。
我侧眸瞥他,目色淡定,笑容愈发地凉,“该问的可以问,不该说的,你若再多说半句,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
男子眉目里的笑风轻云淡。
“四宫主还真是风趣。”
“我从来都不风趣。”
我冷眼瞥了此刻仍旧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蓝衣婢女,此刻她面色惨白,额上汗水直涔。旁边站着的一排婢女面上带着焦虑担心之色。
“全都下去吧。”
我开了口,婢女们如临大赦,一个个出门步履轻快,那个喝了巴豆粥的婢女,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房内再次只剩我们两人。
苏流觞悠然感叹,“阿汐就这么放过那丫鬟了?”
我睨他一眼,“苏城主,你可不要轻易转移话题。”
他还是笑得优雅自如,“流觞愚昧,阿汐要同流觞说些什么呢?”
死狐狸。
我盯着他,“铁矿只防只守,你当真没有其他动作?”
他勾唇,眸间深邃不可测。
寒月如钩,夜晚的风夹着湿冷的水汽,寒冷如削骨。
这是一座并不偏僻的宅院,隐在矿山南边的宅院群中,如若不是苏流觞一再保证地址确信无误,任我如何看,也只会认为那不过是一家普通富商的宅邸。
同一般宅邸一样的大门高墙,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借力从树上越过墙去,这才发现,内头果然蹊跷。
交班守夜的随从虽着普通家丁服侍,来往行走间,却步履轻松如踏风,未打扫干净的雪地上,仅仅只留下层淡淡的足迹,风一吹,便被周围的雪盖住了。
极好的轻功底子。
轻功好的一般耳力也好,警惕性也高。这样的人来做家丁,即便有人不轨来犯,有这样一批人在,也很快能将人察觉,定能将宅子守得滴水不露。
能用上这样一批人,他们的背后的主子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不远处长廊那头听来一阵脚步声,五个侍女打扮的粉衣女子端着茶水案几慢慢过来。家丁们听到声响,只瞟过一眼,便不再理会。
侍女们莲花细步从一颗大树后头走过。
我理了理身上紧身的夜行衣,压了压脸上从苏流觞那里抢来的人皮面具,确认妥当后,过去。
劈颈、换衣、接过茶盏,再将人往角落里一放。
末了,看看那不远处的家丁,好在,夜里的风大得很。
有几个家丁往这边疑惑看了眼,见到还是五个侍女,且脚步声无异之后,便回过头去。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内力,听脚步声便可知晓。防范到了如此地步?可惜了,这法子对旁人还有那么点作用,对我却……
领头的侍女手中并无一物,看上去应当是这对侍女中位置最高的那个,一面带路一面说着:“今晚主子在议厅有要事与各管事相商,兴许会谈上几个时辰,这茶水得实时备着,马虎不得。”
“是是是,乌姐姐您这话可说过不下十次了,我们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有侍女接话,笑声泠泠。
那领头女子声音放严肃了些,“皮猴子,主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平日闲着无规无矩也就罢了,待会到了主子那伺候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唉,乌姐姐对主子上心,连我们都舍得骂了。”
“说什么呢!”领头的女子微微羞恼。
队伍里又是一阵笑,有人打趣道:“乌姐姐对主子上心,主子对乌姐姐也好,两人郎才女貌的,可真真羡煞我们了。”
女子压低了声音微斥,“胡说什么!主子是有妻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