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僵了僵脸,目里神情微微一换,嘴角总算浮出一抹笑来,温润清朗的声音:“阿汐,多日不见,阿汐依然美丽可爱聪明伶俐慧眼如炬……”
前一刻还是张也的脸张也的声音,下一秒,已经换成了他人,唯独那件青色长衫锦绣马甲仍旧未变。
“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男子弯唇,潋滟的眸间光芒闪动,声音轻缓:“阿汐,流觞自然是在夸你。”
冷冷一哼,“承受不起。”
桌上摆着的那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清晰透明,明显是花了一番功夫。加上那变换了的身形和声音,如若不是他故意一开始见到我就露出破绽,我也绝对认不出管事张也早已换了个人。
我抬眸看他,“我原不知,西珏城城主苏流觞苏大公子,竟有不惜在这严寒风雪天里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跑来这小小西蜀矿山,来当个小小总管的嗜好。”
明明显显的意有所图。
他直直望我,目光恳切,语声缭缭,“唔……流觞多日未见阿汐,心中思念甚重,为解相思之苦……”
立马打断他的,“别和我打哈哈。”
他轻咳一声,“蜀地气候湿暖,物产丰富五谷丰登,流觞来蜀地,自然是为了生意来的。”
“生意?”我嗤笑不屑,声凉,“天寒地冻冰天雪地你同我谈气候湿暖?即便是你说的五谷丰登,于这冬日也不是好买办货物的时候。即便真如你说做这生意,蜀地虽地势平坦,但周围却群山坏绕陆路难行,来回你江南西珏城,只怕货物未送至一半已悉数腐烂。更何况江南地产丰富,本就不需长途跋涉走这一遭,耗时耗力做这赔本的买卖。况且,做买卖竟然做到我殇清宫的地盘来了?苏流觞,别把我当三岁小孩耍。”
“阿汐,流觞的话句句是真呀。”
我斜他一眼,这厮明摆着是要同我绕圈说话,“苏流觞,莫非你家的矿也被人抢了?”
他眸光一动,看我的目光深邃专注,静静看了一会儿,牵唇浅笑,“阿汐果然聪慧。”
那笑意清浅,看着人微微愣神。
我皱了皱眉,对于铁矿被抢,我也只是怀疑。他堂堂一个西珏城城主,自降身份潜进我殇清宫的地盘,又不怕被我发现,明摆着是想同我联手共同处理一些事情。
得罪苏家与西珏城,上官若风前一阵子也来了蜀地,莫非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冷眼看他,“苏城主不去上官堡主那里转转,怎么反倒来了我这?”
他看着我,长眉斜飞入鬓,神色间毫不以为然:“两个男人待在一块,哪有和美人一起快活?”犹豫片刻,神色微肃,再道,“明面上的东西往往都是不能信的,子綦突然跑来蜀地,可有告诉过你原因?”
我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他笑容依旧,目中有细微的水泽在里面缓缓流转,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微垂了垂眼睫,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那清浅笑容背后的东西,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铁矿被劫,若单单只劫殇清宫的地方,还能猜测是有人故意作对,而如今,殇清宫与西门苏家的铁矿同时被劫,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我想不出江湖之上哪个组织能有这样的能力能连挑两大家,且次次顺利,毫无败绩。若是敌对,却只抢矿不伤人;若并非刻意,那么多的矿即便再有利可图,也不好存放。
提了箸,伸手就去夹菜。
“我不与子綦一道自是有理可说。”苏流觞微微挑了眉,淡声温和:“只是阿汐,你怎么不同子綦一道?”
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
我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狠狠把筷子插在一碟清蒸鱼上头,“咔--”的一响,筷子穿过鱼头,腕中用力,鱼头立马被剥下,再在碟中一挑,鱼头沾着汁液直接蹦进了苏流觞的碗里。
“苏城主,菜再不开始吃可就凉了。”
苏流觞看看碗里的鱼头,再转眸望望我,眯眼轻笑,“阿汐亲手夹来的菜,流觞怎么舍得让它凉。”
这狐狸,巴不得我诸事不顺了,他再到一边嘘寒问暖,聊表关切。狐狸就是狐狸,一肚子的狡诈心思,偏生却叫人发不起脾气来。
上官若风来蜀地,定于铁矿有关,有之前争吵事情在先,眼下我还真没那个脸皮拉下面子去找他探些情况。
对坐,青衫锦绣马甲男子正低眸看碗,修长白洁的指间筷子使得极其优雅,咬肉咀嚼间,面上也微微浮着笑,尽管,那鱼头本没有多少肉。
房内不远的烛光打下,男子高挺的鼻梁两侧明暗分明,更显俊秀,我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抹笑。
苏流觞此刻正巧抬头,碰上我的目光,眼里微诧,继而轻笑,“阿汐怎么如此看着流觞?”
声音清雅,好听的音色在耳边打着旋,似夜晚微风轻轻拂过纱曼,带起微微的朦胧。
我盯着他,笑意更甚。
他愣了愣,笑意微敛,“阿汐?”
我脸上笑意愈发蛊惑动人。
他目里迟疑,再唤:“阿汐?”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苏流觞,我们得好好的算一笔账。”
烛影摇曳,明暗分明。
我话一出,男子微蹙眉,转目想想,确定没有在哪方面招惹到我时,开口:“阿汐说得是何事?”
我笑得明媚:“你潜进我殇清宫的地盘,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这总给给给吧。”
男子面色一滞,诧异看我,却不到眨眼功夫,面上又摆出了那温润的笑,“阿汐,若这么一算,流觞这几日待在这里,帮忙做着总管的苦活,又是帮阿汐看账又是帮阿汐谋划的还时不时铲雪堆雪人,这工钱阿汐是不是也得给给?”
“那是张也的活,我叫张也做的,张也职责所在,与你苏流觞苏城主又有什么关系?”我瞪他一眼,笑意不变,“话说,张也在哪?”
“敲晕了在他房里床铺底下放着。”
“哦,这样。”眼睛笑成一条缝,下一刻,目中一凛:“敲晕了我的人,还把人放在床铺底下,这大冷天的,人要是落了病,这医药费,苏城主得付付吧。既然人是敲晕的,即便醒后没有得病,也难免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出来,这赔偿金,苏城主得付付吧。人既然晕了,我少了个总管,这造成的损失,苏城主还得付付吧。加上之前的,嗯,看在熟人的份上我也不要多了,八百两银子讨个吉利,苏城主看着办吧。”
“阿汐,你是专程来打劫我的么?”男子淡淡看我,嘴边笑意有些僵。
“打劫?”我皱了皱眉,眸中豁然一亮,“我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我在你苏府给二老治病,那诊金万两你还没付给我!”
苏流觞嘴角抽了抽。
我低眉微笑,“还劳苏城主尽快把这两笔账结清了,银票什么的不要给,那东西最易出事端,还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让人欢喜。哦,对了,既然张也此刻状态不佳,那我在蜀地的这些时日,只得要城主再装成张也的模样帮忙做些事情了,当然,这吃穿住行所用的银两,城主还是要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