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荧屁颠屁颠的提着裙子跑上楼来,在老远就开始打招呼,“二叔,姑姑。”
南宫荧有个特点,不认生,性子也爽快。说她有个爹就喊爹,说她有叔叔就喊叔叔,说她有个姑姑,就极其激动的拉着清儿,“嘿,好巧,你娘是我姑姑!”
她这会儿过来,面上带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找我有事?”
“哦,送你个东西。”南宫汲花把手里的珠子顺势抛给了她。
阿荧接过珠子,目光一落,“咦?”
南宫汲花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打量阿荧脸上的反应。
“这珠子怎么褪色了!”阿荧惊讶着,拿着珠子在身上擦了擦,珠子颜色又浅了些,原本干净的衣服上多了几道褐色的痕迹。
我疑惑,“你见过这珠子?”
“这是清儿的珠子呀,”南宫荧抬起头来看我,“上回清儿就是拿这个付的饭钱,还说这个叫麒珑珠,值不少钱呢。”
麒珑珠?避毒疗伤圣品,世上唯有一颗,那是我出嫁时的嫁妆,四年前我离开上官堡时,为防某人,把它放在了还在襁褓中的清儿身上。
没料想,清儿却一直带着它。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心情极好的,“既然值不少钱,那就好好收着。”
“不,这是清儿的,我要还给他!”说着,就满客栈跑着找清儿去了。
南宫汲花手摇着折扇,望着那小小的身影,突地轻笑出声,他笑着看我,“这孩子和你小时候还挺像的。”
“嗯?”我莫名。
“都一脸傻样。”
我一脚踢了过去--一连两日,客栈内头被布置得越发豪华,婢女随从们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调了过来。心下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倒是清儿,昨日从他父亲房里出来,看我的眼神便有些奇怪,到了晚上,我仍是去他房里,他竟然主动的熄了灯。
到了夜深,还不忘偷偷醒来几次,把他身上的被子往我身上盖,盖了还觉得不够,又悄悄起身,拿了衣架上的衣服,也全都往我身上盖着。
那时我还没睡,闭着眼睛心里偷着乐,儿子好不容易体贴一回,虽然……被子有些多,有些热。
儿子的态度突然好转,我沉浸在喜悦里,却没料到,总有那种不速之客来坏人心情。
客栈外头,一顶蓝底绣银花布小轿安稳停下,轿帘掀开,落地的先是一双洁洁净净素锦缎鞋,往上,是一身上好流水细云锦织的白衣,上头隐隐纹着黯色云纹,再往上,乌发如墨,肌肤如玉。
一身素色,难掩清丽皎美之姿。
我倚着栏杆打量着她,她正巧看过来,四目相对,朝我温婉一笑。
我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折扇摇动来回的声音,愈来愈近,我想也不想便拂袖退开,“别烦我!”
男子的轻笑,如泉水泠泠擦过沙石,温温润润的声音,“阿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我闻言回头,白衣男子含笑持扇,身边跟着他的贴身小厮苏宝。
我看了看苏流觞,再看了看离得不远正同我大哥二哥见礼的苏琦馨,“苏城主倒是闲得慌。”
男子眸中光亮一闪,故作不知,“阿汐此言何意?”
“别和我打马虎,你知道我不喜欢她,偏偏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苏家二老爷“重病”离逝,苏琦馨特回娘家吊唁,按理,吊唁完后是该直接回殇清宫的,却不料想,被苏流觞送到这里来。
苏流觞淡淡看我,笑意溶溶似清月之光,“阿汐,这不是顺路么。”
“顺路?”我冷笑着,“从西珏城一路北上到殇清宫,不走直线,中途绕一个大弯到枫城,我真真看不出这是顺的哪条路。”
他依旧笑着,“西珏城至殇清宫路途遥远,总不能一直赶路罢。这不明日过节,恰巧殇清宫几位宫主都在此处,节后再一同回去,一路有人相伴还不是顺路?”
“明日过的什么节?”我睨他一眼。
苏流觞的眸子眯了眯,突地面露几分兴奋,试探问着,声音稍高:“阿汐,你连明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我皱着眉,再看看客栈这几日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模样,思忖道:“我该记得?”
男子清咳一声,指了指我身后。
我回头看去,上官若风冷冷睨着我,目光骇人。
我只当是上官若风不喜欢看到我与苏流觞接触,嘲讽说着,“汐月不知,又是哪里惹堡主不快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我跟前,“你当真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汐月虽说往日里记性不错,但也没有必要将什么事情都记住。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一个日子,汐月不记得,这也让堡主不满意了?”
“那你就继续不记得罢。”他脸色沉着,与我擦肩而过。
“我着实不明白,这男人怎么说变就变的。”我蹙着眉头继续同苏流觞说话。
苏流觞笑了笑,面上神情神秘莫测,“阿汐,若我是子綦,听到你说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也是会生气的。”
“明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苏流觞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没有回答我。倒是一旁的苏宝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望着我,“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连明日是中秋都不知道。”
“什么?明日是中秋!”
我怔住。再看看客栈里头的一番布置,恍然明白几分。
难怪上官若风莫名其妙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明日是中秋……六年前的明日,是我嫁给他的日子。
流水沿着栏杆扶手一路淌过,上头托着的青瓷小酒盏一个接一个的沿着小渠缓缓过来,顺着座次,每人从上头取了一杯。
长桌小几,大哥一家三口一桌,苏氏兄妹一桌,上官若风与我同清儿一桌,二哥独自一桌觉得无趣,厚脸皮的挤到了汐华一桌。
“这么看着,倒有几分家宴的模样。”我感叹说着,顺手给清儿剥了颗葡萄。
南宫汲花笑着接话,“若是洺雪在,我们这一家可就凑齐了。”
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拭了手上的汁水,“只可惜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时不时的不告而别突然失踪,我那可怜的三哥,得在这过节的时候处理一大堆烂摊子。”
我这一言意有所指,大哥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二哥悄然望我,拿起桌上酒盏对我遥遥一举。
我含笑亦要举杯,却在手要碰到杯子的时候摸了个空--桌案之间轻声暗问:“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