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桌子够大,位置有余,我引着他入座,摆上碗筷。偏巧,小二这时候也开始上菜。
甫多了一人,这桌所有人面上都有些疑惑。阿荧一双眼珠在眼眶里转着,刚刚差点吃亏,她小心的瞅着他,悄悄的拉了拉身边清儿的衣袖,凑过去:“清儿,这是你爹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面上一怔,大哥也难得的皱了眉,看向这个精怪的小丫头。
偏生这丫头还一无所觉,继续兴致勃勃的,“你和你爹长得真像,连衣服颜色都一样。”
我掩袖咳了声,“清儿,叫舅舅。”
阿荧愣了。
我饶有兴致的端着茶杯打量着坐在我对面一大一小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两个人。连连感叹着血缘这种东西倒真是神奇得很。
我的儿子,长得并不大像他的父亲,相反,眉目五官竟有几分我大哥的模样。加上都是穿着一身的黑衣,相似程度大增。也难怪阿荧误认他们两人是父子。
用完膳,汐华、苡翠带着阿荧早早回房了,似是有事交代,大哥留下了我和清儿,仍旧坐在客栈大厅里,看着夜慢慢的黑,客栈的人慢慢的少。
“大哥怎会来枫城?”
他淡淡看我一眼,放柔了目光,“有线索知道她在枫城这带出现过。”
我皱了眉,面上不悦,“原来大哥一别四年不回,竟是为了找个女人?”
四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
同一个月内,我负气离开上官堡,然后殇清宫内谣传大嫂与二哥有染致使大哥二哥有隙。再来就是二哥与我结仇将我弄得一身的伤,致使我身上寒症发作,大哥当场罚了二哥一顿鞭子,殇清宫账目出现问题,乱成一团。我那不怕死的大嫂乱上加乱,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偷偷从殇清宫逃了出去。
我那时身子刚刚养好,照着往常礼节去见大哥,却发现一身鞭伤未愈一动就淌血的二哥皱着眉头坐在大哥的位上处理事情。
就这样,一别四年。
“你寻了她四年,她若知些好歹也该露面了!”
他沉了脸色,语声阴鸷:“注意你说话的措辞。”
我不甘的将手中杯子重重搁在桌上。
与此同时,清儿面前的茶杯猛地从桌面一滑,直接跌在地上。
我疑惑看过去,却见清儿的视线移到了门口,见到来人,我的眉毛又拧紧了些。
白衣招摇,刺眼万分。
上官若风和尤临从门口进来,小二热情的迎了上去,“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
“两间上房。”
“客官您们来得真巧,本店就剩三间上房--”小二的声音突地一滞,门口飞进来一件金色物体,小二下意识的接住,定睛一看,是一锭金子。
门口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小二,两间上房。”
得了钱,数目还不小,小二乐呵的直接忽略他之前的两位客人,往门口迎去。
红衣男子,俊美妖邪,身后跟着黑衣的侍卫。
他笑着走进来,斜眼睨着上官若风,细长的凤眼微微眯着,故作惊讶,“我抢了你的房?”
房内只燃着一盏灯,窗户没有关,灯影摇曳更显得房内昏昏暗暗。
脑海思绪繁杂,扯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身旁那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过被子,冷冷的:“再动就把你绑起来。”
我从床上坐起,怒眉横向,“你敢!”
他睁了眼,上下看我,嘴角上挑,嘲讽的语气,“你说我敢不敢?”
今夜二哥突然出现,‘抢’了他的房,得到的结果就是他上官若风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进了我的房,占了我的床,分了我的枕头,与我同盖一床被子。
我眯了眯眼睛,突地一笑。两手撑在他两旁,俯下身,凑近他,轻声细语,“这间房右边住着清儿,左边住着我二哥,对面住着我大哥。如何怎样,夫君应该有分寸。”
腰间突地一紧,他将我贴近他,亦勾起嘴角,笑得危险,“你在威胁我?”
深黑如墨的眸子,眼里透着森凉。
我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犹自笑着,故作惊讶,“呀,汐月哪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柔柔的说着,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我脸上。
再装不下去,我反推掉他的手,挣开他,冷哼一声,“还真抬举我。”
“说吧,你要问我什么。”上官若风今日耐心明显不错,由着我反复折腾。
我一腿压在他双膝上,双手锁住他的肩,死死压着他,野蛮的问:“说,你是不是经常欺负我儿子!”
他皱了皱眉,漫口随意,“你哪只眼睛见我欺负了他。”
“那他见了你怎么会那么拘束?”
脑海闪过今日清儿见到他的反应。先是紧张得滑落了茶杯,再是在他走近时,低着头,规规矩矩唤了一声“父亲”。而上官若风,只是点了下头,算作认了。
这副情形,哪有一点正常父子别后团聚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另一个儿子亲热的抱着他喊他“爹爹”,他笑着回应,柔声问他安好,我只会觉得这男人心冷的就像一块石头!
“拘束?”上官若风嘴角冷讽,身子一用力,将我猛地反压在他身下,欺近我,热气打在我脸上,“这叫懂规矩,识礼仪。”
“呵,规矩?也不见你另一个儿子懂懂。”
“谁叫清儿没娘疼,我只好亲自培养他,一不留神就把浔儿忽略了呢。”他故作惋惜,双目在我脸上打着转。
“哟,这么一来我还得谢谢堡主了?”我嘲讽着,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最不待见我这幅态度,伸手将我的头掰过来,看着我,双目炯炯,“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平日里管清儿太严。可你也别忘了,这就是他该走的路!”
我无声反驳,垂了眼睫,从他身下移开,侧身背对着他,扯过被子,“灭灯,我要睡了。”
气归气,虽然不舒服,我也只会嘴上说说,若真正的为此事大吵大闹,我是做不来的。世族大家出生,每个人都明白这个理。家族嫡子,以后是要承家位的,从小的教养方式,本就比其它庶出要来的严些。
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包括我在内,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烛火悄然熄灭。睁眼闭眼俱是无尽的黑。
上官若风亦背对我睡去。
同床、同枕、同被,却再无其它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