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我是不信的。能轻易将人掳走,又怎么会轻易让人逃脱?
各种缘由,我迟早会弄明白。倒是这两个孩子,一冷一热,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奇迹般的相处得来。
虽然受家境影响认识方面有些欠缺,但难得心热直爽,清儿与她在一起,反倒能改改那持重的性子。
“阿荧,你喜欢清儿吗?”
筷子与碗相触,竟然发出“咯吱--”一声响。
我偏头看去,清儿不慌不忙的扶正了碗筷,眼神里却有微光闪烁。
“喜欢呀。我喜欢清儿,也喜欢上官夫人,还喜欢汐华姐姐和苡翠姐姐。”阿荧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挑眉。
“过些日子清儿就要回家,阿荧跟着一块去好不好?”
我的儿子掩嘴清咳了一声,瞪了我一眼,面上似有薄红,却又很快的消退下去。
那瞪着我的目光似在嗔怪。
我心中暗笑,清儿年纪虽小,但生在上官堡这种世族大家,有些东西倒比其他同年龄的只晓得早,只可惜,有些东西,可能就那么一不留神想偏了去。
阿荧被我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然后是欢喜,“能和清儿一直在一起玩?好呀好呀,我跟你们一块去。”
蓦地又是笑容一滞,面上布满失落,“不行不行,我要是和你们去了,娘一个人在家,会担心的。”
我笑,“可以把你娘一起带去。你和你娘一起住进清儿家,你既可以天天同清儿在一块儿玩耍,还可以天天和你娘在一起。”
女孩的眼里眸光一亮,“可以这样?”
我抿了一口茶,“自然可以。”
“可是……我和我娘住进清儿家,没钱付房租。嗯……况且,我和我娘有两个人,就这样打扰你们多不好呀。”女孩抿着唇,眸里黯了一层似是蒙上了些许薄雾。
这丫头看似直爽倒也心细。
“不打扰的,也不用付房租,相反,还能供你们母女免费吃住。”
阿荧一怔,踟蹰片刻,说:“我娘说,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性子直爽,心细,关键时候还谨慎小心。我露出更多的的赞许之色。
“阿荧,清儿缺一名伴读。”
“伴读?”阿荧疑惑看我,“上官夫人是想要我做清儿的伴读?”
“难得你与清儿投缘,清儿也缺个一直伴他读书玩耍的人。你若愿意,我便派人把你与你母亲一同接近清儿家去,供你们吃住,每个月还能按伴读的价给你们例钱。”
“还有钱?”女孩的眼睛睁得大了些。
我眯了眯眼,“按每日一两算,一个月算作三十天,每月给三十两。若逢上中秋、过年等喜庆日子,例钱加倍。”
“一两银子就够我和我娘吃肉一个月了。一个月竟然有三十两这么多!”女孩的眼里放着光亮。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抬起袖子在嘴上随意一擦,“嗯……我要和娘商量商量,这比偷东西得来的钱多多了。”
“我明日和清儿送你回家,你帮助过清儿,我们是一定要登门答谢的。做伴读的事你娘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低眸看她,没有留意客栈门口进出的身影,四面嘈杂,恍惚听到了句熟悉的声音,却也没有在意,只是佯怒看着阿荧,故意恐吓,“不要再偷,你是女孩子,平日里也该注意些。若被警惕些的人当场捉住,转手卖给人贩子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我技术很高的。”阿荧咧嘴笑着,突地目中狡黠一现,“门口进来了两只肥羊,上官夫人,我给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着一溜烟的从椅子上跳起往门口跑去。
我一愣,惊讶之间目光跟着她的身形,却见那小小的身影快速越过一个黑色身影,却蓦地被一股暗劲扯了回去。
电光火石之间,细细的双手被捉住往后一拧--我着急出声,“慢着!”
黑底暗绣金丝云纹的袖子里出来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听到突然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
心悸未平,若方才晚出声半会儿,阿荧的那双手可就要废了。
我从座上起身,看向那人,面上浅笑,“只是孩子的玩笑罢了。”
那只手松了。
阿荧吃亏,飞快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叹了口气,迎上跟在阿荧身后走过来的人。
乌玉冠,黑底镶金丝云纹衣,明明是暗沉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偏生有了分夺目的感觉。男子眉目英挺,线条镂刻竟如刀削细刻般精致沉稳。深目薄唇,不怒自威。
从小养成的世族大家掌权者的气质,一路走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压迫感,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同样一身黑衣装扮面无表情的侍卫,衬托之下,气场更加强大。
我看了,只觉得自己不自觉的就要低头下去。
真是……好巧。
阿荧口中的“肥羊”,偏巧不巧就是我那离家四年的大哥,我打小便见了就怕,遇上就躲的殇清宫的大宫主,兼南宫一族的现任宗长,殇清宫完完全全的真正主人,南宫淩风。
上次见他是什么情况来着?我被二哥弄得一身的伤,他沉着脸当着我的面把二哥外衣脱了用铁链吊起来,狠抽了二哥一顿鞭子,打完了还不算完,直接把一身鞭痕血染的二哥扔进水池里。
啧啧,虽然不是打在我身上,可那情形,想起来都后怕。
二哥自那回伤好以后便突然喜欢上了红色,以后便一直穿着红色衣裳,想来,也是受刺激了。
我调整了脑海繁杂的思绪,面上是浅笑盈盈,“大哥。”
他瞥我一眼,头微点,算是应了。
目光却越过我,瞥向在座位上与阿荧说笑的汐华,冷鸷的眼睛里寒锐一闪。
我心底一惊,在他要开口之前抢先说,“哥,这是汐华。”
“汐华?”他侧目看我,眉目间幽暗不定。
我唇角僵了僵,连着声音也弱了下来,“她是……我认的妹妹。”
他双目锁在我身上,眼神遽冷,低声斥责,“你应当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我既已选择这条路,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总会一力承担的。”
他看我一眼,不再同我多说,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面目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