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旁救了个姑娘,认她为妹妹,按着自家的姓氏和辈分为她取名叫汐华。这事不管是上官若风还是我三位兄长,乍一知道这事,都会是不赞同的。
且不说女子来历如何,被我这么弄下来。我三个哥哥平白多了个妹妹,上官若风平白多了个喊他做“姐夫”的人。
怎么想都……别扭。
可若再让我的二哥知道汐华是谁,保不准会气得扒去我一层皮。
静默片刻,我垂了眼帘,“我有分寸,你不要管。”
他淡淡看我,也不多说。
换了个姿势靠着榻背,闲闲说着:“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我闻言便移步过去,刚走几步,突地想起些什么,脚步滞在那里,再也不敢上前一分。
见我神色有异,狭长的凤目眯了眯,重复一句:“过来。”
“嗯……清儿还在客栈等着我,我先回--”
“过来!”这一声,隐有愠色。
我心底一慌,脚下后退两步。
南宫汲花已有几分不赖烦,“随花,把她架过来。”
黑色的身影倏地到了我的面前,略低头,“属下得罪了。”话毕,扬手向我--“放肆!”我拂袖甩开他,脚下却是一个踉跄。
未及站稳,眼帘之中只见红袖一扬,下一瞬,似有巨大吸力将我整个人往前牵去。再站定时,人已经到了榻前,腕上一沉。
手腕被只手制着。脉上搭着男子温热的手指,腕背被男子的折扇死死压着。再无半点可逃脱挣扎的机会。
心底慌乱着。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着男子脸色慢慢沉下来。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斜斜勾起的唇角,似一抹淡淡的笑,温润的声音,似暖春的和风,迤逦勾人,“好,真好。”
我心下一紧。
按着脉门的手指微微一松,我立即迅速收手。
我动作快,对方动作更快,空气中转力的折扇用力一打。
“啪、啪、啪--”
连着三下,招招用力,毫不留情。
我后退几步,捂着红肿的手背,拧着眉,“痛!”
“痛了活该!你欠打!”
南宫汲花走下了塌,眼眸中的深沉凝聚成乌云,他自上而下审视着我,“多久没吃药了?”
手背疼得烧热烧热的,我后退一小步,连着声音也弱了下来,“三、四天。”
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嘴角勾着,重复着我的话:“三、四天?”
我头皮一麻,小心觑他,“嗯……或者,是……五天?”
他上前一步,唇边带笑,“五天?”
这笑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映着头皮脱口而出,“七、八天!”
“哦,七、八天。”这回,笑意更甚,凤目微挑,面容风流迷人,眸光却异常地静睿清冷。
我尝试着解释:“之前清儿失踪,我担心不过,所以……”
“所以连喝药也没了心情,干脆不喝?”他冷冷看我,目里含刃,“你若想死,没人拦你!白绫、鸩酒、匕首、千中死法我都能为你想出来!还能顺带给你弄副棺材,弄到他上官堡祖坟里去!”
我浑身一震,没料到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我担心我的儿子这有错?”
“四年都没管过他,现在就又担心了?”
一针见血。
我愣在原地,这份指责,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对我说过了。
往日的酸涩苦楚一齐涌上。嘴角微牵,下意识的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脚,“二哥,我……”
那目光清冷幽静,瞥过袖脚的牵扯,最后落在在我的脸上,审视良久后,他摇摇头,语速换缓:“不是故意要说你什么,从小我就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首先都得想想后果。”
“我只是担心……”这话,说出来竟有几分哽咽。
他叹了口气,“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这话,不久之前也听汐华说过。心底惦记得越紧,思念得越深,一遇上相关的事故,总会最先方寸先失。
我闭了闭眼,咽下才涌上的苦楚心酸。
南宫汲花的手在我的肩膀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慰性质的,柔声一唤,“四儿。”
我拧起了眉,“说了好多次,不要这么叫我!难听!”
风华绝美的面容展颜一笑,他斜着身子睨眼看我,“你若有那本事赶在老三之前从母亲肚子里蹦出来,我也不介意唤你一声‘三儿’。”!
我白了他一眼,自知再这么计较下去,吃亏的还是我。
我敛了敛神,“药我回去就吃,清儿后背有伤,我真得过去看看。”
他静静看我,目光一瞬如秋水横波,一瞬又似琉璃般清冽生冷。
“你真不觉得蹊跷?”
冷不防的这一句,我抬头,双目迎上他微微睨起的眼眸,“什么意思?”
“无故失踪,旁人身上毫发无损。寻了几天都未曾找到,为何就偏偏让你恰恰撞上?四年未与你见面,即便从小看过你的画像认得出你,却又能主动开口心甘情愿唤你一声‘娘’?”
我面色一白。
按了按额角,恍惚间明白几分,却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眉目间幽暗不定,“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心思百转却像极了上官若风。”
我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你与上官堡的家事我不便参合,我就劝你两句:一,多留意你儿子。二,”顿了顿,“凡事别太计较,一场矛盾闹了四年,也该消停了。”
我抿了抿唇,不做声。
过去的事,若真那么容易放下,我又怎么会对我的儿子不管不顾,离开他上官堡整整四年。
“哥。”
“嗯?”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不应该嫁给他。”思绪飘向远方,话里,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过了许久,我恍惚听到一声长长而又倦淡的叹息。
我迎上他的目光,男子琉璃般的眸子里,隐现几分担忧。
“别想那么多,该过的还是好好过。”
回到客栈,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内满是浓郁的药味,我手撑着额头坐在桌边,浑身虚弱无力冒着冷汗。
不过断药七八天,再喝的时候药劲竟然这么大。
清儿坐在我身边,漆黑的眸子,波光微闪。
我侧目看他,温柔笑出来,“清儿想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看我,递过来一块玉佩。
还未及触摸,就已经感觉到玉佩发出的阵阵暖意,这正好是先前被那小丫头偷去的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