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歌领着和珅上了一艘停在郊外河上的画舫,正是上次掠走容韵的那一艘。命人去准备上好的酒菜,顾彦歌才安抚和珅坐下,叹息道:“他到底是阿哥,你如今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一个姑娘而已,难道比你的性命前途更重要?”
和珅却似对颙琰的话深有感触,握紧了拳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听见顾彦歌如此问,便咬牙道:“我的性命前途也不如她安然无恙来得重要!”他坚定如刀剑般的目光落在外面幽深的河水里,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顾彦歌无所谓的一笑,脸上却带了几分好奇与诧异,看似无意的笑问:“这个想法,你也不是今天才有吧?何故她却一再受伤害?”和珅身子猛然一震,脸上染上几许尴尬,几分自责,更多的却是让顾彦歌也深深动容的莫名火焰。
“不说这些事,我已命人假扮刺客去将容韵带离颙琰的控制范围,放心,她不会有事。先说说你们关于凶手一事查的如何?”顾彦歌脸色沉稳淡定,一双狐狸似得眼睛,不断的打量着和珅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表情的变化,暗中心思也是百转千回,思绪飞快的转动。
和珅听他如此说,才稍稍放下心,不禁感激的看了一眼顾彦歌,想了想,低声道:“对于凶手,六爷心里已有了大概,也设计了一些手段,等着鱼儿自动上钩。”
顾彦歌微微蹙眉,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便淡淡一笑道:“这个永瑢还真是个强劲的对手,乾隆皇帝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放弃这么优秀的儿子,将太子人选定在那种人渣身上,这一点比起他爷爷和老子,实在是差多了。”
“想当年九子夺嫡何等惨烈,康熙爷的阿哥们个个优秀,只是当初的局面也非得雍正爷才能收拾,雍正爷跟前的几位阿哥也是好的,却都不如当今皇上一枝独秀,如今,众位阿哥却大不如当年了,便是如此也还有六阿哥这样的人物,实在不知皇上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和珅神色淡淡的,微微蹙眉,娓娓道来。
顾彦歌却听的目光几度变幻,神色复杂的望着和珅,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见地,竟能将世事看的如此通透,也难怪乾隆对你如此信任。”随即又笑了笑,略带嘲讽的问道:“只怕,乾隆为何选中颙琰,你也是知道的吧?”
和珅闻言,坦然的摇了摇头,低道:“身为臣下岂敢妄自猜测圣上心意?”他故作惊恐的摆摆手道:“你还是不要给我招惹祸端的好,我和珅走到今日这一步可不容易。”
顾彦歌似有所感,目光幽深,望着外面淡淡道:“这一路走来,确实不易。”这话似是自叹,却又似对和珅,然而,接下来他已掩饰的笑问:“如此不易,和大人果真愿意为一个女子,毁掉所有成就?”
“自然不会!”和珅毫不犹豫给出否定答案,迎上顾彦歌质疑不解的眼神,他语气坚决道:“我会不断扩张实力,以足够的能力护她一生周全。”
前前后后,因为他的无能为力,容韵已在他跟前受了多少伤害,今日十五阿哥那些话仿佛言犹在耳,不断刺激着他的心脏,若非他能周旋在这几人之间,有顾彦歌与永瑢在后面撑着,只怕颙琰早已毁了容韵,而他也许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在颙琰居高临下,以半真半假的激烈口吻说那些话的时候,和珅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即便与和琳辛辛苦苦走过这些年的艰辛岁月,他也一直相信自己的实力,自信能够打造一个全新的未来,然而,今日,当颙琰说要毁了韵儿之时,他却真的害怕了。
“好!不愧是她深爱之人,有这样的魄力,也配得上她那样的女子了。”顾彦歌自然知他心中所想,鼓励的拍拍他肩膀,又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当日我给她喂药,她在无意识之时,口口声声念叨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和珅骤然回头,迎上顾彦歌探究打量的眼神,虽然明知这人是另有所图,却仍是控制不住的心底温暖,深情涌动,直恨不得立时就能见到她,从此长相厮守再不搀和这纷纷扰扰的朝堂与江湖事。
“能否将她还给我,答应你们的事情,我自当尽全力。”和珅试探着询问,容韵在他们手里,他终究觉得不放心,这个顾彦歌也曾对她动过心思的。
“一个女人而已,我顾彦歌要什么样的货色没有,不会为了这么个人而坏了大事,和大人若果真全力以赴,事成之后,我自会完璧归赵。”顾彦歌似是猜透他心中所想,严肃认真的保证,同时也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和珅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得起身拜托道:“那么,韵儿就麻烦顾公子了。”顾彦歌笑着点点头道:“好说,一诺重千金,放心便是。”
和珅看看窗外,低声道:“我该回去了,出来太久只怕六爷会疑心。”顾彦歌点头表示同意,也不做挽留起身相送,和珅道了辞便转身离开了。和珅才一走,两个黑衣人便自树枝间轻轻飞掠过,无人察觉到。
这边顾彦歌静静站在窗前半晌,才回头望着早已进来候着的手下,淡淡道:“想尽一切,绝不可让永瑢查到凶手,他想顺着凶手这条线,挖出我们的秘密,必须阻止。”
手下忙低头领命,顾彦歌又道:“看好颙琰,不可让他出了我们的视线,再则永瑢那边的举动必须掌握。告诉我们的人,最近无论听到什么风声,都要按兵不动。”
“是!”手下应声之后,等了片刻,见顾彦歌再无别的吩咐,便俯身退了出去。
顾彦歌独自站立在窗前,巨大的画舫行驶的很平稳,然而,他静静望着窗外漆黑苍茫的天空,明明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他却恍然觉得人生如此晦暗,为了那一个目标,他究竟牺牲了多少人多少事,也许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只是,有些路一旦走了,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无论怎样都得坚持走到底。念及对手永瑢,顾彦歌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可怜生在帝王家,若非这身份的敌对,也许,他们该是极好的朋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