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告退。”文俊知道自己说到对方的痛楚,便不再多言,俯身抱拳之后,便转身进了里面,船分了两层,倒是够他们用的了。
雾影独自一人站在船头,生平第一次,心底万般滋味却难以言说,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何会为了一件跟自己没有半分关系的事情,如此大费口舌,与他平日沉默冷静,来去无影的行事作风,完全相悖。目光一直落在隔壁船上,到此时,他才仿佛受惊一般,狼狈的收回视线。
隔壁的船正是万花楼的画舫,容韵与文俊打完,便直接上了画舫去看凌若魅。凌若魅正坐在房间的窗前,芷兰陪在她身边,今夜文俊与容韵一战,芷兰受容韵指使拉着凌若魅站在船上观战,画舫也受命停在桥下,是以,他们所说的话也一字不漏的都被凌若魅听了去。
容韵进来,芷兰看着她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容韵微微颔首,芷兰便退了出去。容韵走过去坐在凌若魅对面,淡淡的望着她,半晌,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他是真的爱过你,只是没有期望中那么深而已。”
“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他走,对不对?”凌若魅望着窗外,低声问。容韵敛眸,淡淡的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并不说话,然而凌若魅这样聪明的女子,却已是知道了她的答案,苦笑一声,感叹道:“不得不说,你太厉害,整件事自始至终从未逃出过你的算计。”
“此事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在文俊身上,他偏偏让你我失望了。”容韵也不否认自己的算计,只淡漠的回答她,声音清冷:“我有我的理想要实现,能给你们的机会就这么多,若你怪我,我也没办法,但是,说过的话却是算数的,若你们任何一人有异心,先死的必是另一方。”
凌若魅神色微微一震,却没说什么,起身去床上躺下,颈间的伤口大约还是有些疼,躺下的时候忍不住眉头紧蹙,翻身向里面,她隐忍的声音传过来:“我累了,姑娘请回吧。”
容韵起身出去,芷兰就在门外等着,两人一同下了船,在深夜寂静却灯火通明的秦淮河岸上缓缓行走。“芷兰,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半晌,容韵低低的问了一声,有些凄凉无奈。
身后的人并没有立时回话,只静静的跟着,容韵也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芷兰才低声回道:“是很残忍,姑娘将爱情的软弱之处,毫不留情的剖白给人看,这世间究竟能有几人有姑娘这样深且纯的执念,又有几人有姑娘这般强的承受能力?”
容韵微微一怔,忽然顿了脚步,回身望着芷兰,黑眸里目光闪烁,迟疑的说:“可是有一个人告诉我,我想验证的东西,只有他能给我想要的结果,芷兰,你说我要相信他吗?”
芷兰顿了顿,淡然道问:“姑娘敢不敢承受失望的结局?”
容韵站在那里愣了愣,便沉默不语的继续往前走了,不再说什么。
和珅的伤虽重,但是永瑢给他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容韵又极细心的照顾,过了半个多月也就好多了,只剩下皮外伤口在慢慢张。因为身份特殊,他和永瑢虽是住在万花楼,却从来不从正门出入,而是从后院的后门,那边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富贵一点的民宅。
“十五爷大约今夜会到金陵。”永瑢坐在书案前翻看各地传过来的消息,雾影则站在两米开外恭敬的回话,“他在这边有别院,想来第一站是要先到别院的。”
永瑢也不抬头,只淡淡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和大人……和大人似乎和十五爷近期仍有书信来往……”迟疑了半晌,雾影终是试探着低声说。
“无妨。”永瑢仍旧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容姑娘与和大人关系亲密,主子如此重用她,不得不防啊。”雾影见主子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斗胆出声提醒,那个人……就算再优秀,若是威胁到主子的事业,他想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沉默了片刻,永瑢终于自文案中抬头,淡然的目光缓缓望向他,直直的注视着他,却不言语,房间里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沉默,让一向冷静的雾影,心里也不禁染上几分忐忑。
“这种怀疑是在侮辱我的能力和她的骄傲,雾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半晌,永瑢却只是低沉淡然的吐出一句话,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忽然低低的慨叹:“若是,她果真存了异心,也许会更好。”那样,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让他如此无能为力,要么不那么爱她,或者凭借他的能力控制一个女人也是极简单的。
偏偏,一切都事与愿违。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总是多过两全其美,所以,遗憾也便常常存在了。
雾影无声的低头,不再多说一个字,俯身行了礼,转身预备出去,却被永瑢低声叫住,“他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虽不屑与他为伍,但于韵儿却也勉强算是好事,由他去吧。”雾影身形一僵,顿了顿回头道:“属下明白,必要之时会帮他一把。”说罢,便跃身出去,消失在枝繁叶茂间。
永瑢淡淡望着那随风微微闪动的树叶,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雾影跟随他这么多年,已然从一个十岁稚儿长大成 人,逐渐成为他得力助手的同时,也开始有了令他无法忽略的问题,他是大男人了,会动 情了。
无奈的摇摇头,苦涩一笑,万万没想到,世上女子万千,他偏偏对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人动了心。正在沉思,紫陌端了茶过来,见状便低声问:“主子可是担心雾影对容姑娘的心思?”
“他是绝不会背叛我,只是如此下去,未免太过苦了雾影。”永瑢接过茶淡淡喝了几口,又问道:“这茶是才从西湖送过来的?”
紫陌点点头,笑道:“已经差人给容姑娘送过去了,这是给你留的。”
永瑢点点头,又道:“她喜欢喝这个,都给她就是了,不必给我留了,习惯了竹叶青,对这个味道反倒不太习惯。”
“是容姑娘吩咐我们给你留着的,她说喝酒终究太伤身,不如好茶养生。”紫陌低着头淡淡的回话,目光却忽然有些恍惚,很多时候,对于这两个男人而言,唯有她说的话,才会有用吧?
果然,永瑢眸色一亮,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低头细细品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