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照在秦淮河的桥上,与通明的灯火交相辉映,将这十里秦淮照映的直如琉璃世界一般,美的恍如仙境。那些喧嚣繁华在这深夜之时,也已归入寂静,沉默下来的秦淮河,显得端庄而素朴,少了许多白天浓重的脂粉味。
子夜十分,桥头上站着一个黑衣人,一身凌厉的杀气与昂扬的斗志,与这样的月色河景显得格格不入。紧接着一袭白衣自河上,神女一般一掠而过,缓缓降落在桥上,与那男子对面而立。
黑衣男子静静的瞧着她,手却握紧了剑柄,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仿佛是下定决心要与对面的白衣女子,斗个你死我活。
看到对手如此强盛的斗志,白衣女子却是丝毫不觉担忧,反而淡淡的点点头,冷然道:“很好,文俊,这机会一生仅此一次,再舍不得拿命拼,只怕你这辈子就白活了,有朝一日 你必定会后悔。”
“那么,得罪姑娘了。”文俊低低的快速吐出一句话,似是很心急的样子,极其凌厉的一剑已杀了出去。容韵侧身一闪,以极快的身法退到一边,根本不待她站定,锋利的剑气已袭面而来,剑锋紧随而至,容韵不见慌张,也不还手只是利用上乘的轻功不断的闪躲。
文俊似是有些恼了,低吼一声,使出十成的力气提剑刺了过去,直袭她面门。容韵飞身跃起,躲开他的剑气,落在桥墩上,在月光下迎着河风而立,白衣飘飘似是月神下凡。
“姑娘这是看不起我不成?”文俊手持长剑,剑在月下闪着冰寒的光。
“你说的不错,若魅是个好姑娘,为了这样一个好姑娘,我让你十招,接下来,你便听天由命吧。”容韵轻轻甩了甩袖子,淡然解释,说毕,长袖一挥,拔了剑。
然而,让文俊震惊不已的是,那剑只有青铜色的剑柄,却没有一点剑身,不待他在出口质问,一低头,更是惊得他心底一颤,底气登时没有那么足了。因为明亮皎洁的月光下,在地上竟有着一把形状优美雅致的剑身的影子,他再抬头,仍旧是只有剑柄。
惊呆的站了一会儿,他忽然眸子剧烈闪动,惊骇的问:“是承影剑!你居然有承影剑!”
容韵淡淡一笑,看了看地上的剑影,也不说什么,轻轻晃了晃手中有影无形的剑,她才拿到这把剑一盏茶的功夫,心里却好似跟它是多年知己似得,彼此极其熟悉,即便看不到它,容韵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也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在空气强烈的存在感。
两人同时挥剑,并不见剑在哪儿,却听见清脆的刀剑相撞的声音,过了片刻,只见文俊手中的长剑,已断做两节。文俊震惊的后退一步,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剑,方才双剑交击的霎那,他只觉得虎口剧烈一震,心内暗叹这女子内功身后,没想到,此剑竟是如此锋利。
只剩下半截剑,文俊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不肯放弃, 拿着剩下的半截剑继续搏命似得刺杀容韵。容韵知道不能与他缠斗,否则她的招式是不行的,只得努力速战速决,一边以剑当着他的进攻,一边长袖向地上一卷,将那断掉的半截剑卷起并利索的挥出,直袭文俊面门,文俊急忙收剑去挡,待他回过神来,只觉得颈间迫人的一震冰寒,而地上的剑影正停留在他颈项上。
容韵也不收剑,也不动手,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然而,片刻之后,文俊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缓缓跪下,低声道:“手下认输,日后但凭姑娘吩咐。”
容韵收了剑,回眸似是无意的向桥底下一艘画舫上看了看,缓缓点头道:“日后若魅若有一丝逃的迹象,我便取你项上人头。自然,你若有异动,送到你面前的自然也是她的人头。”仿佛禁不住夜风的侵袭,容韵低低的咳了两声,便回身往回走,淡淡的声音在空气飘散开来:“雾影,这个人交给你了。”
“是。”隐在黑暗中的黑衣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便缓缓降落在文俊面前。他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那女子走远,才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文俊道:“随我来。”说罢一跃而起,落在不远处的船上,文俊愣愣的又站了一会儿,便也跟着上船。
那是雾影临时租赁的小船,供他休息时用。“十五阿哥马上来金陵,届时,你便暂且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待主子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你随我们回京,另作安排。”
文俊此时满心沮丧失望,虽不至于万念俱灰,却也是神不守舍,对于雾影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船头,望着那空荡荡的桥洞。
雾影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淡淡叹息一声,想了想,低声道:“其实,她给过你太多次机会,只是你从未抓到过一次。”
“哼,她几时真正给过我机会。”文俊冷笑一声,愤怒的看着雾影,“便是今夜,她以上乘内功与上古神剑对我,根本不公平。”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公平之事,只说你一开始接近凌若魅是为了什么?”雾影回眸冷冷的望着他,沉声质问,文俊一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雾影冷笑一声道:“为的还不是自己的权利地位,或者再高尚一点,是为了你妹妹,但是以欺骗开始,牺牲另一个姑娘的感情,来成全你,这对她可公平?”
沉默了片刻,文俊身上所有的怒气,似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的委顿下去,无力的低了头。雾影也到船头上,淡淡望着临近的那艘画舫,缓缓道:“你自己做不到的公平,她却一再给了你寻求公平的机会。最初见面,在心动之初,她便提醒你,你这样的人是专为对付凌若魅而来的,那时,你若想及时收手,她必会放过你,可是,你满心只有你自己。昨日擂台,你若果真拼死要带凌若魅走,她也会放你走,你又退缩,今日,她给你机会拼,你却不敢拼命。”
文俊愕然的抬头,狐疑的望着雾影,低声问:“果真如此,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雾影缓缓摇头,似是叹息:“这些日子我一直守在她窗外,片刻不敢离身,她与芷兰的对话,我都知道,在设计你与凌若魅的同时,她也不断嘱咐芷兰,拼到你死我活之时,放你二人一条生路,让你们走。”
文俊彻底惊呆,踉跄的后退一步,再也站不稳,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直觉是被人当头一棒,痛的他失了神志。
“即已失去最后的机会,你便好生做事,至少保心上人一生平安,如今对于你而言,也算死极好的,你所关心爱护的人,至少都无恙。”雾影淡淡的劝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文俊找回理智,站起来望着船头上的黑衣人,忽然低声问:“雾影大人平日极少说话,为何今日这般长篇大论?”
雾影身形一僵,在月下缓缓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