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不解的想着,和珅已到她的小院中,每日都有人打扫的,不是很脏,略微收拾一下,便可住人。容韵也没什么东西,一应物品,都是需要重新准备的。这事儿,和珅也不好交给马婵来做,一来怕她做的不够尽心,委屈了容韵,二来,这个女孩子的事,他总想亲力亲为。
一边吩咐下人准备各色用品,一边仔细打量房间,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容韵只坐在桌子前,淡然从容的喝茶,对于他们的忙碌丝毫不放在眼里。
和珅见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便也坐到桌子前休息,胸口闷闷的,他强行压抑着,却还是忍不住掩着唇咳了几声。容韵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烦躁的喝口茶,便放下杯子起身去床上躺着。
和珅见状无奈的苦笑一下,也跟过去坐在床边,疲倦的靠着床头护栏,低声柔和道:“我比较忙,在这府里你总是需要她照看的,何必得罪她?”
容韵心里微微一动,却只是冷哼一声,背对着他不说话。和珅嘴角不自觉的浮现一个宠溺的笑意,抬手伸向她一头乌发,才要触及到她发髻的时候,容韵忽然回头,他的手指轻柔怜惜的点在她脸上。
两人都是一震,彼此对视好一会儿,容韵才沉下脸一把拍开他的手,坐起来瞪着他道:“你方才训斥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抓紧手底下的被单,努力克制自己心底的恨意,故意用委屈又赌气的语气说:“我不过是你买回来的小妾。”
和珅仔细端详她因为气恼而泛红的脸颊,宠溺而无奈的低叹一声,伸臂将她揽入怀里,温和的笑道:“不要闹了,你明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容韵吸了吸鼻子,却再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眼睑,叫人无法辨清她眼底的复杂情绪。
和珅又坐了片刻,看看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便起身去书房了,公文已经积压了一堆在等着他。
刚转出院子,和珅便再也控制不住,掩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成了潮 红的。后面他的贴身随从李忠担忧的看着他,低声道:“爷,你这身体不能再这么糟践下去。”
和珅掏出怀里的淡蓝色帕子捂着唇,剧烈的咳了一会儿,丝丝血迹从指间漏下来,染红了帕子,另一手也捂着心脏的位置,面色已从潮 红转为无血色的惨白。然而,待极力平缓下咳嗽,他却只是若无其事的收起帕子,回头冷冷的盯一眼李忠,淡淡道:“没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好生静养,加之心事重重,饮食上为了迁就容韵,尽是吃些辛辣生冷的刺激性食物,不断刺激伤口,难以复原,他的心脏当时是给簪子刺到了一点的,身体受到极大重创,断断续续的拖到今日,很是糟糕。
和珅一直隐瞒这个事情,对外表现都很好,仿佛身体已经在逐渐痊愈,也只有李忠这个贴身侍卫知道,他其实是在恶化,年纪轻轻的已吐血几次了。
“爷,您自个儿的身体,为什么要由着一个小丫头糟践?”李忠大着胆子看向和珅,斗胆顶撞主子一次,趁着和珅望着远处出神的间隙,李忠暗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越距。
半晌,和珅却并未生气,双手负在背后,怅然的叹息一声,只淡淡道:“只要她喜欢,随她就是了。”说罢,似是疲倦至极,缓缓的往前走,只听李忠在身后不忿的问道:“不过是一个认识月余的丫头而已,爷,值得您为她这样苦着自己吗?”
他大约是真的累了,步子迈得极其缓慢无力,却也是悠闲自在,沉稳从容的,竟不似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李忠却小心翼翼的紧紧跟着,时刻担心他一旦撑不住,会就这样倒下。
走到一株红艳的野蔷薇前,和珅忽然停住脚步,目光深邃复杂的打量,在风力飘摇却挺立的小花朵,语气深远的感慨道:“这点苦算什么,哪里及得上她心里半点苦。”
李忠闻言愈加的愤愤不平,跟在主子身边十几年了,算是一起长大的,几时见过他主子如此犯傻过?忍不住带点质问的语气道:“被你这样捧在手心当宝贝,她有什么苦的?”
和珅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晦涩黯淡的笑意,不再言语,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跟着,便自己一个人渐行渐远了。
未曾经历过的人,如何懂得那些他们心里的苦?家破人亡的遭遇,十几岁的女孩子,得强忍着伤痛,与仇人笑颜相对。如同做为当日9岁幼童,下葬父亲,仍要对见死不救之人言谢,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恨,心已经苦的麻木。
容韵在和府住了下来,和珅对她是极敬重极珍惜的,名义虽是买她回来做小妾的,却从来没碰过她,府里上下都拿她当主子看待,面子上还算有礼的。
这一晚,和珅在宫里陪着乾隆纪晓岚处理一些朝廷事物,等处理完,抬头看看外面,已经是黄昏将近,天色暗沉了。乾隆揉了揉额头,看一眼神色恍惚,眼神闪烁的和珅,沉思片刻,淡淡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了?”
和珅收回神思,恭敬的看一眼乾隆,忙站起来躬身道:“已大好了,多谢万岁爷关心。”胸腔里传来的阵阵闷痛,仿佛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站在那里连表情都未变。
乾隆手指轻轻敲击椅子的扶手,又看看安静坐在一边看折子的纪晓岚,忽而问道:“纪爱卿现今有几房妾室了?”纪晓岚不妨他会忽然问起这个,拿着折子愣了一下,才淡淡一笑,起身答道:“万岁爷厚爱,臣如今有一妻三妾。”
乾隆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又看着和珅道:“朕若没记错,和爱卿如今只有一个正妻吧?”
和珅心底一凉,微微蹙起眉头,低声回道:“前些日子才买了个小妾。”提起容韵,他的眉锁得更深,目光里尽是复杂的担忧。
“哦?”乾隆轻淡的一笑,眼神却是陡然犀利,直直的盯着和珅,沉声质问道:“那个丫头的真实身份,你预备瞒朕多久?”乾隆看见和珅陡然苍白的脸色,冷笑一声,拍案而起,吓得和珅和纪晓岚齐齐跪下,低着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