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几天之后,六阿哥私下向皇上禀明计划,皇上便在早朝之时宣布,令质郡王永瑢代他巡察民意,因是要看百姓疾苦,不宜张扬,故而令他微服出巡。另外又命和珅南下,选各地秀女进宫,以充实后宫。这两件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故而群臣也都未曾在意,只是私下在猜测这皇上派六阿哥代他巡察民意,可是,在想要将太子之位给他,却又都知他早已过继给慎靖郡王,不太可能做太子,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议论纷纷。
这些议论,永瑢也都未理会,带着容韵及几个得力手下远赴苗疆去了。
容韵在怀孕两个多月后,路途颠簸,终是表现出强烈的早孕反应,再加之她有些晕车,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和珅骑在马上,紧跟在马车边,眉头紧锁,想要问问她怎样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尚且不知道,她的这些是早孕反应,只以为是旅途颠簸所致。
永瑢坐在马车里,也是微微蹙眉,喝点水她都全部吐出来,几乎是滴水不进了,想不到她早孕会这么严重。早知道,就晚点动身了。掀开帘子看看,接近黄昏了,永瑢便吩咐和珅道:“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动身。”和珅早巴不得如此,应了声是,便策马而去,寻找客栈,后面自有永瑢的手下跟过去。
永瑢看着和珅匆匆离去的背影,放下帘子,无奈的摇摇头,向脸色惨白,捂着胸口难受的容韵淡淡道:“奴才的事情,他非要亲自去做,韵儿,你确定恨比爱更重要?”
他的话缓缓传到容韵耳中,容韵的心便微微一颤,低着头,脸色更加苍白。恨比爱更重要吗?她不敢去辨别,这灭门的仇恨,该要怎样的爱,才能磨灭?只是,若他一直这样不计一切的付出下去,她真的有一日受不住自己的心,彼时,该如何对死无全尸的阿玛交代,如何对秦淮河底魂归无处的额娘交代,又如何,对被她强占了身体,享受她那数月天伦之乐的灵魂你交代?
太多的重担,在这一刻沉重的令她无法承受,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容韵抓过不远处的痰盂便猛吐起来。没有吃什么东西,吐不出来什么,嘴巴里尽是苦涩至极的味道。
永瑢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想了想,伸手从背后轻轻拥住她的身体,给她一点依靠,低声道:“忍一忍,再有两天便到苗疆了。”容韵低着头使劲儿的吐,只觉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却依旧无法缓解那种痛苦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容韵才觉得稍微好点,坐直身体,无力的靠着永瑢,闭着目不说话。永瑢拿了帕子仔细的替她擦拭嘴角,温和的劝道:“你要放宽心,否则会影响胎儿。”
容韵似是倦极,眼皮连动都没动,对于他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待永瑢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容韵忽然睁开眼,坐直身体认真的看着永瑢,问道:“你果真愿意做我孩子的阿玛?”
永瑢一愣,似是未料到她会问这个,一时之间也未来得及答话。容韵只当他不愿意,便又靠回靠垫上,侧身预备睡觉。永瑢这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沉声道:“我永瑢说过的话,几时食言过?”
容韵又翻身过来,侧躺着望着他,目光幽幽的望着他低声请求道:“从这一刻开始,我腹中胎儿的阿玛便是你了。”到这个时候,想要瞒着和珅是不可能了,所以在和珅知道她有身孕之前,她必选要安排一切。他们之间的纠缠,越少越好,最好只有恨。
前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永瑢掀开车帘子,是他的属下赶回来,到马车便并不停下,掉了头跟着马车,一边低声回道:“前面不远有一家客栈,和大人在安排。”永瑢点点头,便放下帘子了,那人自往前面走去带路了。
客栈不是很大,毕竟靠近苗疆,地处偏远,逼不得京城的繁华。人也不是很多,楼下稀稀疏疏的,有些空荡荡。小二见了他们一行人,先是一惊,随即才态度懒散的过来迎接,看着他们的目光带点敌意。
永瑢微微蹙眉,却并不动声色,只淡淡看了一眼旁边的手下,那人立刻点点头表示明白。恰在此时,和珅从楼上下来,快步走过来伸手要去扶容韵,却被容韵甩手躲开,她瞪着他后退了两步,到永瑢身边才无力的站定。
“你……你不舒服,我只是想扶你一把。”和珅尴尬苦涩的看着她满脸愤恨戒备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只得伸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永瑢淡淡的扫他们一眼,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上前轻轻拥住容韵,淡淡道:“她有我,前面带路。”
和珅震惊的看着永瑢,虽然一再说明,容韵只是暂时躲在他那里,但是,此时,他仍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让他觉得痛苦而纠结。
努力攥紧拳头,和珅不再多说,转身前面先走。他把二楼的几个房间都包了下来,供他们这一行人住。先到最中间的屋子,那是给永瑢安排的。进屋永瑢二话不说,先让容韵到床上躺着,才回身吩咐其他人道:“派两个人门口守着,其他人退下。”
“这是给六爷的房间。”和珅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容韵,只见她双目紧闭,很是疲倦,心里一阵心疼。
“没关系。”永瑢回头冷冷的瞥一眼和珅,到桌子前倒茶,一边冷然道:“都退下,扰了侧福晋休息,我摘了你们的脑袋。”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惊,不可思议的齐齐看向永瑢,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再看床上的容韵,也是没有反应,似是早已知道此事一般。
永瑢见他们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向来不爱解释的,然而,此次牵涉到容韵,想了想,便还是淡淡解释道:“待此次自苗疆归去,皇阿玛便会下旨,册立韵儿为我的侧福晋,她肚子里怀着小阿哥,你们都给我伺候好了,若有半点差池,决不轻饶。”
对于永瑢这种寡言少语,字字珠玑的人而言,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不用再怎样表达,已经足够显示他对这个女子的重视。更何况,如今她已怀有皇家血脉,皇上下旨是迟早的事,无论如何,这一路是得小心又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