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原是这样平淡无波,容韵已是无欲无求,了无牵挂。曲折的回廊,檀木香味淡淡氤氲,容韵缓步行走,看见前面廊檐上扑腾翅膀的鸟,便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只顾着仰头看鸟,没看到前面急匆匆的飞奔过来一个丫头,一下子撞在她身上,两人都被大力撞倒在地。翠翠忙着上前搀扶容韵,一边狠狠的骂道:“瞎了眼的小蹄子,没看到小姐在这里?急着去投胎吗?”
“算了,定是有事,不必骂她了。”容韵站起来,向翠翠摆了摆手,又看着地上的小丫头,只见她满脸是泪,瘫坐在地上,已是哭的泣不成声。
缓缓俯身,容韵伸手欲扶她,淡淡问:“出了什么事?”
“小……小姐,咱家出大事了!”小丫头缓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话,容韵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站直身体,蹙眉瞪着那丫头,低声训斥道:“有什么好好说。”翠翠也跟着骂道:“咱家能有什么大事,作死呢你!”
那丫头可怜巴巴的擦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委屈的看着翠翠道:“翠姐姐,有人向皇上举报说咱家老爷写了骂皇上的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证据,如今皇上已下旨抄家,合府上下,男的充军,女眷卖入妓院。”
翠翠一听,当即便脑袋一晕瘫倒在地,容韵低头看了一眼翠翠,回头吩咐那小丫头道:“扶她先去休息。”
“可是,小姐,咱们家……”小丫头慌乱的问,整个人都乱作一团,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脸,相形之下,容韵倒似是局外人。
“我都知道了,去吧。”容韵冷冷的吩咐一声,便自己往前面去了。心底思付着,这应是文字狱。清朝文字狱最为盛行,到乾隆时达到巅峰,凡是惹上这事儿的人,无一幸免于难的,必死无疑!
兔死狐悲啊,容韵不由得长叹一声,好好的安身之所,又没了。前面抄家的人已经在乱七八糟的搬东西,父亲戴了枷锁,正被送上囚车,母亲则苦苦拉着父亲,在哀求钦差大臣。
士兵们看见她,便拿了绳子将她与其他女仆下人绑在一起,预备拉去卖了。母亲见状又急匆匆过来拉她,死命的护着她。父亲回头看她们一眼,忽然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被困在囚车里拉走了。
不过两月的时间,她再次从天堂掉入地狱。原来,上苍对她的恩赐,不过这么多。浑浑噩噩的被押着拉去卖掉,江南之地,烟花之地多在水边,容韵行走在河堤上,看见水里的自己,似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忽听身后扑通一声响,闻声回头,一直跟在后面的母亲不见踪迹,而河里水花四溅,她身上单薄的囚衣,已是湿透,春寒犹在,透心的凉意,让她瞬间回过神。
全身似是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双腿一软跪倒在河边,看着水里渐渐沉入底下的身影,本是无心无情的人了,却在这一刻,忽然想起这几个月来,一家人对她的呵护与宠爱,心似是生生被刀割一般的痛,慢慢的在全身蔓延。官差似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驱赶了围上来吵闹观看的路人,强行拉起她,拖着继续往前走。
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老妈妈喜笑颜开的付了钱,独独留下她,其他人被官差带着往别处去了。
“快领去梳洗打扮,今儿提督大人的公子要带贵客过来,就让她去。”小姑娘听了话,便拉着容韵往下面船舱里去洗澡换衣服,容韵自知反抗无用,便随便她安排。
老妈妈见状喜不自胜,如此绝色佳人,看起来又乖巧听话,又是官家小姐,想必是通文墨的,琴棋书画想来也会,省了她多少银子,真是捡了个廉价的摇钱树!
几个小丫头伺候洗澡换衣服,又仔细打扮一番,老妈妈看了很是满意,天生丽质的一张脸,用了脂粉钗环简直就是浪费,只简简单单的梳个发型,便美的不可方物,加之她浑身散发的冷艳高傲的气质,愈发填了几分清丽脱俗。
到底还是年纪小,老妈妈方才已仔细问过了,这丫头今年不过一十五岁,正是给她赚钱的最佳年龄。喜滋滋的拽着容韵到提督公子包的房间里,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怪异的气息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和珅愣愣的望着面前妆容略显艳丽的女子,不由得大吃一惊。前几日见她那般温婉大方,他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原来,竟是青 楼女子。
“不错不错,妈妈,你这新货爷很满意。”提督公子吹了声口哨,喜笑颜开的夸老妈妈,老妈妈自然也是眉开眼笑,推一把容韵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两位爷倒酒!”
容韵不动声色的过去,一杯酒送至和珅面前,容韵面无表情望着和珅,冷冷道:“爷请用。”
“和大人,此次多亏您出手,才成功绊倒容家,容韵那死丫头敢推了我的提亲,倒叫她知道什么才是厉害!大恩不言谢,和大人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小弟在所不辞!”提督公子女人一般,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容韵手里的酒杯却再也拿不住掉在和珅腿上,酒水撒了他一身。
“死丫头,作死的你,怎么做事的?”老妈妈见状,恐慌不已,忙上前替和珅擦衣服,又将容韵狠狠往后一推,容韵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一双血红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和珅,愤恨与怨怒已是显而易见。
和珅瞥见她那样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心烦气躁,烦躁的推开老妈妈,淡淡道:“没什么。”狠狠灌了两杯酒,和珅扭头盯着地上的容韵,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片刻,沉声问道:“这个丫头我买了,多少银子,随你开。”
老妈妈明显是很为难,看看才到手的摇钱树,又看看提督公子。提督公子拍了拍桌子,豪爽道:“和大人带人走便是,剩下的事我来办。”复又看着老妈妈道:“去把卖身契拿来。”
老妈妈犹豫了半天,受不住提督公子的逼迫,只得无奈的去取卖身契交给和珅。和珅拿过来在烛火上点燃了,眼看着一张纸烧为灰烬,才站起来向提督公子歉然道:“和某有些事先走一步,还请见谅。”
提督公子表示很理解,看着容韵坏坏一笑道:“自然自然,佳人难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嘛,和大人请便,回头再聚。”和珅淡淡一笑,便俯身拉着容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