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顾彦歌所言,他们都以为容韵死了,没等永瑢出手,和珅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开始暗中整理搜集奎林犯罪的证据。这个奎林做事也是很谨慎的,和珅若想要把自己撇清出来,单单去整倒奎林的话,几乎找不到什么证据来。
永瑢暗中也派人在搜集罪证,进展也不大,冢渡看永瑢看完手下送来的资料眉头微蹙,便知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便道:“主子何不干脆派人解决了他,替福晋报仇?”
永瑢扔下手里的资料,抬眸淡淡的看着冢渡道:“奎林怎么说也是朝廷派来的二品大员,又是在边疆,若不明不白死了,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朝廷若处理,必然是战事又起,黎民百姓要遭殃,若不处理,朝廷颜面尽失,以后边疆的事情就更难管,边疆一带势必陷入更不堪的混乱。”
冢渡闻言,了然的点点头,无奈道:“看来这个奎林还不能杀。”
永瑢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道:“杀不定然要杀的,只是得通过朝廷治罪处斩,让百姓看到朝廷对边疆的重视,同时也让回部贵族看到朝廷的铁血手腕,如此一来,一是给蠢蠢欲动的贵族一个下马威,二来也得了民心,我们再往下做事就方便多了。”
“手下自当尽全力找到有力的人证物证。”冢渡俯身认真道,想了想又抬头看着永瑢道:“主子这两日吃的极少,夜里睡得也很晚,如此下去只怕身体吃不消,还请主子保重身体。”
“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吧。”永瑢闻言淡淡道,身子无力的后仰,疲惫至极的靠在椅子里,静静的看着桌子发呆。
冢渡还想说什么,却也无法开口,只得无奈的转身出去,眼里的担忧却是极重的。这段时间时不时能听到主子咳嗽,而且越来越厉害,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尤其是两个鬓角头发有一次近距离站着,竟发现有不少白发。
这个强势如王者,神邸一般的男人,似乎在几天的时间里,快速苍老了。而最让他担心的,却不是身体,而是,他强行压抑的那颗心。痛失心爱之人,对于他那样的人而言,只怕是致命的打击。
永瑢一直安静的坐在那儿,整颗心似乎都空了,所谓被人救走,其实,他清楚,更多的是安慰的成分,被深埋的死马,破烂染血的衣服,无一不昭示着不好的结果。
他一直想,既然她彻底决定离开了和珅,到他身边来,不管初衷是怎样的,她来了,他就会尽全力,给她幸福安稳的日子,她喜欢关外的悠闲安静,他便撇弃京城的繁华富贵,陪她到大漠来,她疼爱绵諾,他就也把她当作手心的宝贝。
每次清晨醒来,看见枕边有她熟睡的容颜,他都觉得无限满足,从来不敢相信,这样美好幸福的生活原来也可以属于他,当经历这一生的杀戮与争斗,居然可以有这样一日。
明明已经放下所有的骄傲,如此卑微的守着她爱着她,为何到头来,竟还是得到她的死讯,甚至,连尸骨也不给他看到,连一丝祭奠怀念的机会也不给他。那种深沉的无力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他心里不断的蔓延,越来越浓烈。
仿佛能够体会到和珅的感觉,那一种让人窒息的近乎疯狂的痛与绝望,逼得他难以呼吸,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态去生活,甚至会害怕想起她,可是,她又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没办法不想。
似是坐累了,永瑢起身缓缓出去,预备到外面去走一走。刚出房门,便看见绵諾坐在屋檐下。迟疑了片刻,他俯身过去,低低的唤她:“绵諾?”
绵諾抬头望向他,永瑢微微吃了一惊,那张总是笑容灿烂的小脸上,已是泪流满面。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大冬天青砖的地上很凉,他抱起绵諾发放在怀里,才低声问:“怎么了?”
“她是不是死了?”绵諾低低的啜泣着,抽抽噎噎的问,永瑢眉心紧蹙,却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绵諾如此聪明的孩子,一看永瑢的反应,便已猜出大概,低声哭道:“阿玛,你为什么要喜欢这个不负责任的坏女人,她生下我就离开,现在我希望她做我额娘了,她又甩手走人,我讨厌她!”
虽然说的话很气愤,可是,她的哭泣却是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大哭出来,抱着永瑢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间,含含糊糊道:“阿玛,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她答应给我讲洛丽塔的故事,还没讲。”
孩子痛苦的哭声,让永瑢一阵阵的心酸,抱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的,她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惹起一重重的相思,占据了他们的心,却独自一人离开,独留活着的人,在这世上痛苦着。
听冢渡说,和珅这些日子,几乎是疯了一般,整日都沉溺在酒色里,像是要把自己完全沉浸到梦里一般,不敢醒过来,生怕一醒来,面对这个已经没了她的世界,就会难以撑下去。
想到这里,永瑢苦笑了一下,他是否要庆幸,跟她没有她与和珅之间那么多那么纠结的过往,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回忆,来侵蚀他的心,就算很痛,至少他是敢于接受她的离开,而和珅据说是拼命的搜罗与她长得像的女子,然后让这些环绕身边,陪着他喝的烂醉如泥。和珅自小到大的资料,他是极其熟悉的,这么近四十年的生涯中,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从少年到中年,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也很沉稳,不要说烂醉如泥,便是喝醉都是极少的。
“乖,不哭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永瑢站起来,柔声安慰怀里的孩子,这些天只顾着他自己的悲痛,却忽略了这个孩子,一路而来,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不复起初的冷漠疏离,对于独立特性,言行奇特的母亲,绵諾已是极其喜欢依赖了,骤然失去她,更何况还是为了保护她,对于这个孩子而言,也实在是难以接受。
吩咐下人备了马,永瑢又亲自给她洗了洗,才骑马带着绵諾出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