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本意,毕竟是我毁你幸福,我自当照顾好这孩子,你可瞑目。”容韵低头瞧着地上已失了气息的女子,惋惜的叹口气,便伸手抚上她的眼睛,回头看了看树上的孩子,飞身上树抱他下来,解了穴道,淡淡道:“跟你母亲告个别吧。”
小孩子蹲到母亲的尸体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睛沉静而哀伤的望着她,肩膀微微的抖动,半晌,握着母亲的手,只啜泣着低声道:“我会好好活,额娘放心。”
容韵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然而,那孩子却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低叹一声,容韵朝暗处招了招手,淡淡道:“处理了。”一个黑影一闪,抱起地上的尸体,很快便消失不见了,而那地上蹲着的孩子,终于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容韵俯身拉起那孩子,低声道:“眼泪要适可而止,否则就成了弱者的标志,看看你的阿玛,不要因为你是他的儿子,而成为他人生的污点。”她握住他紧紧扣着泥土的小手,目光沉静的望着他,带着莫大的力量缓缓道:“身为人子,就当是父母的骄傲。”
绵庆抬头,一双泪光闪闪的黑眸,困惑迟疑的仰望着她,容韵眼睛一眨不眨的也望着他。过了片刻,孩子才迟疑的缓缓的抓紧她冰凉却很有力度的手,容韵淡淡一笑,拉着他起来,回到永瑢他们居住的那个院子去。
永瑢见了她们,不由得一愣,淡淡看了一眼绵庆,才低声问:“事情已经解决了?”
容韵见他眼睛盯着绵庆问她话,便知他所指何事,不由得微微诧异,低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容韵招来下人,领着绵庆下去休息,有些事她还是不希望孩子知道太多。
“未调查彻底的人,如何入得了我这王府?”永瑢无所谓的一笑,目光清淡的望着她,语气沉沉道:“放在我身边,总比时刻威胁着你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容韵却浑身一震,目光微涩的望着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忽然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却是严肃认真的:“让我做你的福晋吧。”抬头迎上永瑢一双惊诧万分的眼神,她低声解释:“六福晋才离世,若再传出侧福晋暴毙的消息,对你很不利,所以让我来顶替她做你的福晋。”
“这些我不放在眼里,不必如此牺牲你。”永瑢敛了眸,悄然掩去眉目间的失望之色,顿了顿,他道:“不过,你的好意,多谢。”
“我不想与和珅再有任何瓜葛,请你帮我。”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头认真而恳求的望着他,隐忍而无奈道:“我与他已经完全回不去了,如此下去,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为今之计,让他彻底死心,或可有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永瑢垂着眸,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她虽是我的侧福晋,但她向来低调孤僻,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别人是极少见过她的,只是,你若顶替她,实在是委屈你了。”
“你堂堂王爷,让我这种人做你的福晋,你觉得委屈吗?”容韵望着他,低声反问。
“自然不会。”永瑢不假思索的摇头,苦涩的笑了笑,自嘲的调侃道:“这是一件我从来不敢想的事情。”
容韵顿了顿,低头瞧着眼前的男子,忽然间心酸无比,这样的一个男子啊,她竟就这样辜负了这么久。既然,和另外一个人已经走到尽头,那么便用这躯体,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吧,不能给他心,给了自己的人,倒也是好的,至少欠他的不那么多。
“很累吧,应付那些王公大臣。”容韵在他身侧椅子上坐下,低声问。
“还好,习惯了。”永瑢淡淡一笑,语气里尽是无所谓,然而,看过他的软弱和身心俱疲时的状态,她却知道失去敬重且心怀歉疚的女子,再来应付这么多虚情假意的应酬,他一定是很累的。
质郡王六福晋亡故,处理完丧事,为免府中无女主人引起混乱,质郡王奏请皇上,扶侧福晋钮祜禄氏为正福晋,掌管王府事物,因嫡福晋才去,故而也不举办任何席宴等庆祝活动,只在玉蝶上记载一下便可。
皇上自然是准了,这种事情在皇家也是时常发生的,故而也没人多疑,事情风平浪静的便过去了。
换上正室福晋衣装的时候,容韵静静坐在镜子前,望着那个陌生的满清贵妇,心底却忽然湿淋淋起来,到底是、嫁作他人妇,这便是一路艰辛之后,她与和珅的结局。
永瑢上前安慰似得拍拍她肩膀,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外面小厮扬声道:“和大人来访,携了帖子拜访王爷和福晋。”
容韵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该来的到底是来了。永瑢有了新福晋,以和珅的习性,定然会为了绵諾日后的地位和生活,前来探探这新福晋的人品,若好便罢了,若不好,只怕他会不惜一切要回绵諾。
永瑢询问的低头望着她,容韵笑了笑,朝外面扬声道:“给和大人上了茶,请他在正厅稍候,我和王爷随后便到。”
“你可想好如何面对他?”他看看她这一身装扮,迟疑道:“十年之后,这样的你,会让他疯掉。”
“走吧,没事。”容韵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起身淡淡笑望着永瑢,眼角眉梢的果断决绝,让永瑢也无话可说,静默的随她出去,往正厅去了。一路上,容韵走得并不快,永瑢也不急,陪着她散步一般缓缓走着。
淡淡看了她几眼,察觉到容韵正目光复杂的院子里接连不断的蔷薇花架出神,想了想,终是低声道:“和府的情景同我这边一般模样。”他们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他淡然的都摆放到她面前,只怕她选错了路。
正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各色蔷薇花齐数开放,行走其间,彷如置身蔷薇花园之中,清淡的香气弥漫,有蝴蝶翩翩舞过,这样的美景,却是两个男子十年来最深最哀伤的痛。低低的叹息,容韵轻柔额头,自己究竟有什么好,为何竟让他们如此深情?
她的爱她的心已经被那个人占有,无法召回,她该公平一点,给眼前这个男人,另外一种补偿。上苍的安排,冥冥之中总是如此冷静睿智,没有白走的路,白受的苦,也没有白白享受的恩惠与宠爱,凡事到最后,总得有个终结,不一定皆大欢喜,却是公平的。
站了片刻,容韵忽然将手放入身侧男人手中,感觉到他指尖微微颤抖,她抬头柔和一笑,低声道:“王爷,我们去见客吧。”
永瑢低头,静静的瞧着她,半晌,淡然从容的点点头,五指却不自觉的缓缓收紧,握住她充满凉意的手,并肩走过满是蔷薇花的园子,他的一袭月白长袍,与她淡青色的福晋装,显得相得益彰,远远望去,倒真似花园中相携散步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