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里没她什么事,容韵便起身离开,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她来处理,而紧接着而来的丧礼更是复杂至极,还得应对各个王公大臣前来奔丧的人。她与永瑢都是处理惯了江湖事物的人,行事干脆利索,对这等场面上虚假应对的东西,实在厌恶的紧。
幸而,永瑢还有两个侧福晋,可以出去抵挡一些人。质郡王嫡福晋的葬礼,和珅自然是得来的,容韵已事先知晓,早早的躲在后院,避开与和珅见面,这档口,她和他的心都没有空闲来面对十年后的重逢。
在后院闲逛之时,容韵惊讶的发现一个贵妇人领着个孩子,静静的坐在花园一角,神色恍惚,悲喜难辨,相比于前面吵闹繁杂,这两个人便显得格格不入。
想了想,容韵缓步走过,低声道:“你们为何在这里?”
女子温声回头,看见她神色微微一顿,才道:“为何不能在这里?”
“都在前面吊丧,你们两个坐在这里做什么?”容韵挑了挑眉,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面前清新淡雅的蔷薇花家,心里弥漫着淡淡的酸涩,定了定神才道:“你们是哪家的女眷?”
“这是绵庆,我是他额娘。”那女子看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容韵微微蹙眉,原来是永瑢的侧福晋,眼前这个孩子应当就是历史继永瑢之后,被封为多罗质郡王的绵庆了,据史书记载,绵庆聪慧一场,文武双全,极得其祖父乾隆皇帝的喜爱,并且继承深厚的家学,得其父永瑢真传,对音律很是喜爱,书画方面也颇有造诣。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容韵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再抬头瞥一眼那个女子,淡漠而犀利道:“在这里苦等,难道见了我只为了逞一程口舌之能?”
女子原本面无表情,听了她这话,骤然瞪大眼睛,满目的仇恨似是再也无法掩饰,站起来愤怒的瞪着她道:“容韵,你还敢站在我面前!你这个恶魔!”
“为何不敢,还是七年前那句话,我容韵所做的事,俯仰无愧。”容韵淡漠的瞟她一眼,七年过去,当初那个满脸仇恨的姑娘倒是有了不少变化。只是未想到,她心里的仇恨竟如此深,不惜牺牲一声幸福,嫁到质郡王府,潜伏这么多年,只为了等到她回来,伺机报仇。
“你杀我全家,今日便是你血债血偿之日。”那女子见身份已暴露,便不再掩饰,拔出袖中藏着的短剑,一上来便拼命的直袭容韵命门。
极其强烈的仇恨让容韵也忍不住微微动容,然而,却是轻轻松松的闪身避开,拉过被剑光包围的孩子,点了他的穴,飞身上树将他安置在粗大牢固的树杈间,才飞身落地挡开那女子誓死的刺杀。
承影剑在她手里,并未拔出,只以剑鞘缓缓挡着那逼人的杀气。她不欲伤此人性命,只是,这边的打斗声再持续下去,马上就会引来府中护卫,容韵眸色暗了暗,准备速战速决,快速把剑击落那女子手里的短剑,精致的剑柄而充满灵气的剑柄以极快的速度停在她的颈间。
淡淡的看她了片刻,容韵才沉声道:“你父亲当年做过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暗中杀了他,留他个全尸保全他的名声,已是退让,为何你如此执迷不悟?”
那女子愣了愣,容韵又继续道:“你为父亲报仇本无罪,可有想过那些被你父亲害死的几百人,如要报仇你又该死多少次?”她盯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冷然道:“杀了我没什么,凡事总该有终结的时候,只是你杀了我,你无法存活也罢了,你的孩子会落得怎样下场?”
那个女子这才骤然惊醒,急切的抬头望向树枝间的孩子,那个小小的男孩子,正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身为习武之人,你便该分清是非黑白,你父亲当初一再恳求我不要报于朝廷,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为了不找来灭门之灾,以保全你和你娘。”容韵低叹一声,缓缓道来,“你这些年可有体会他为人父的苦心?”
“我……”那女子低低的声音里,已带上几许哭音。不禁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苦隐忍,一心只为报仇,却从来不敢去细想这些东西,甚至连孩子也不敢多想,然而,当这一刻,容韵把一切都清晰的摆在她眼前,她才发觉,她其实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一个合格的母亲。
“罢手吧,带着你的孩子,在这里安安分分过生活。”容韵低声规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希望她能放弃仇恨。
七年前游至岭南地区,遇上当地****,官府血腥镇压,百姓死伤无数,看得她也心有不忍,便出手阻止。细细打探之后,才知道当地武官竟与山上的匪贼串通,强抢百姓财物,百姓无法隐忍,便联合造反,便遭到这般血腥的镇压。
她便以永瑢的名义去责问那武官,漆料那武官非但不肯认错,还欲将她杀人灭口。眼见那人执迷不悟,无药可救,容韵一气之下便动手制服他所有手下,欲将他绑去上级府衙依法治罪。那人眼见求生无望,便苦苦哀求容韵不要见官,绕过妻儿性命。
容韵见如此,便放过他,只命他自行了断。不料,当晚再遭人袭击,追查之下仍是那人派来的,当晚便潜伏他府邸结束了他性命,这一幕也恰被他十几岁的女儿看见,当时便觉得她的恨极其强烈,没想到能持续到今天。
其实她父亲所做的事,这个女子不是不知,也曾苦苦规劝,却无用,结果眼睁睁看着他招来杀身之祸。
“杀父之仇,即不能报,我活着何用!”静默的对视片刻,那女子却忽然尖锐的低吼一声,拔了头上簪子,一手抓紧容韵的剑,一手便将簪子刺入自己的致命之处。
容韵惊骇,忙俯身过去查看她伤势,她的颈间已划开大大的口子,血喷了一地,很快便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睁大了眼睛看着树上的孩子,断断续续的哀求:“代我……照顾好……绵庆……”说罢,便再没了气息,只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的望着树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