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缠绵的下了三天,淅淅沥沥地洗刷着这洗不尽的世界。纸做的纱窗被风吹的摇曳,外面的细丝般的雨滴千方百计地慢慢地从窗底溢了进来,泡的窗发了白,慢慢地烂在那里。
青儿还是鼓尽了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公子,好歹吃一些罢。”
子孝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依旧看着窗,“你去看过了么?”
青儿像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心突突地不停地跳。“卞大人,走的很快。咱们的人也将卞大人的尸首收起来了。”
子孝心底的烦躁一下子被翻上来,突然觉得前所未有地厌恶自己,“青儿,你说我这双手杀了多少人?”青儿呆站在那里,半响不肯回话,子孝像是自说自话似得数着,过了一会,子孝放弃了,跪坐在那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儿,我竟然数不清了,哈哈,我竟然数不清了,哈哈。”
窗外的雀儿扑啦啦地落在窗外的阶上,歪着头看着屋内,看地久了,那块发了白的窗阶终于被踩掉了下来,旁边的木栏慢慢地掉下去。
未央宫:
海顺偷偷看了看正在批着奏章的皇上,忍住了说话的冲动,终于还是皇上抬起来了头“你个老家伙,要有什么话就直说,扭扭捏捏的看的朕都难受了。”
海顺咧嘴一笑“皇上,您看皇后还在外面跪着,已经一个时辰了。”
皇上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满脸的不耐烦“不是让她离开了吗?”
“皇后娘娘说是想见皇上一面,况且娘娘年纪大了,身子也愈发地不好。”
皇上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海顺,“哼,你可真是个好奴才。”
海顺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一样,只好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行了,你个老家伙。去把皇后叫进来吧!”
“唯!”
皇后仿佛听到海顺叫了她一声,身子不可见得抖了一下,雨水的寒冷和长久的跪已经让她很难去感受这双日夜折磨她的双腿,她抬眼看着未央宫的牌匾,这块匾真是不易变的,这么长时间了和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是一个样,那个时候皇上还是爱她的,那个时候皇上还没有见到卞菱,那个让皇上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
皇后慢慢地走进了这个壮阔无比的未央宫,恍恍惚惚地好像看到卞菱亲手在喂皇上粥,就那样挨着皇上,那样近,皇上爱她,纵使她不认字,皇上依然为她一字一字读那些书。凭什么?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明明是自己能看懂皇上写的那些诗,明明是自己..可惜皇上的爱如此不讲理,可惜爱情如此不讲理。
“皇上。”皇后的身子一点点地低下去,罢了,这就是报应,如果卞菱还在,她哥哥必然不会死。
皇上看了她一眼,依旧厌恶着皱着眉头“你来干嘛?”
皇后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臣妾是皇上的妻,难不成不能来看看皇上吗?”
“你是皇后,不是朕的妻。”
皇后脸上的笑却更浓了些“原来,是这样。不知皇上是否记着那一年初夏,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救了那个落水的女子,但是那女子好骄傲,不肯说一个谢字。实际上,皇上都不知道,那女子早就在您拉住她手那一刻,许下了一世。”
皇后看了看坐在那个龙椅上的人“您那时候天天去找哥哥,我就躲在屏风后面,听您说话,您的每句话,每首诗我都能记住,可是您可知道母亲要我背的女训,唠唠叨叨的,却很久都记不住。”
皇上的神色变得柔和下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皇后。”
皇后还是淡淡地笑,身子低了下去,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皇上,臣妾今儿能不能替哥哥道个歉?”
皇上深叹了一口气,“罢了,人都去了,你也用不着如此。”
皇后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天昏地暗地,皇上亲眼看着皇后捂着嘴的手一点一点的溢出血丝来。皇上感到像是要失去这个陪伴了他快要一世的女人地慌乱“海顺!海顺!叫太医来!快点。”
海顺看着皇后一点点瘫下去,皇上一把扶着,一边慌乱的朝着他喊,朝着外面不择路的跑。
“皇上,不用了,臣妾服了毒药。”
“你疯了吗?”
“皇上,那药叫回眸一心,多好听的名字。”皇后瘫在皇上的怀里,依然带着淡淡地笑,泪水却忍不住地向下流着“臣妾记着您第一次把臣妾从水里救出来的时候,就这么抱着臣妾,好温暖,臣妾当时想,您要是能这么抱臣妾一辈子就好了,没想到只抱了两次。”
“贝儿,快别说了,你等着太医来。”
“您终于叫臣妾的名字了,这一世,臣妾果然没有爱错人。皇上,我们的孩子,霭儿虽然是个太子,可是他心底太过纯良,您可不可以,护着他?”
“贝儿,你胡说什么呢?霭儿还是要你来护。”
皇后摇了摇头,“臣妾记得姐姐临去时再三求您不要立文渊为太子,臣妾也太明白,臣妾是比不上姐姐的地位,只求皇上答应臣妾这一个要求就好。”
皇上将皇后搂在怀里,半响后慢慢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
风儿将远处的铃铛吹着,将远方的雨丝带了进来,卷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皇后还是那样淡淡地笑,吐尽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