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相对坚固而已。
她会不会死?这个永恒又残酷的命题一被提上来,无边的悔意便向韩一芊扑了过来。
死了,是不是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牧锦年和儿子了?
这么一想,心里像刀搅一般,不,她不要死!
也许是过了一分钟,也许是过了一小时,豆腐渣工程终于不负众望的坍得渣都不剩,韩一芊所在的区域变成一个狭仄的三角区,周围都是锋利的石头,犹如夺命的尖刀。
恍惚间韩一芊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当她看见牧锦年一脸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回光返照了。
而牧锦年的身体是温热的,安全的,想让人全心依靠的。
韩一芊尝试着说了一句话,声音却嘶哑得可怕:“你怎么来了?外面知道这里塌方了?”
在这样的困境中,牧锦年气息依旧很沉稳:“恐怕不知道,我已经让盛泽天去联系相关部门了。”
“那你怎么来了?”
牧锦年顿了顿,又微笑,最后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牧锦年自嘲的笑了笑:“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坐在雪地里,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不好,就有点心慌……。”
牧锦年无法解释跟她解释,在梦想的那一刻,他是有多么的恐惧,他是有多么害怕的失去。
韩一芊有段时间特别迷周公解梦,简直倒背如流,其中就有一段说梦见下雪,便预示着亲人出事。
他把她当做亲人么?
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把韩一芊迎头击中。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他居然连夜开车过来找她,以身犯险?
韩一芊的声音有一丝哽咽:“这么迷信,傻呀你?”
牧锦年握起韩一芊的手细细密密的亲吻上去,仰起脸笑得很无辜:“老婆,我要是不傻,就不会被你吃得死死的。”
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瓢泼的雨水倒灌进来,已经漫至两人的膝盖。除了磅礴的雨声,就是小孩凄凉无助的哭喊声,抽噎着叫着爸爸,妈妈。
两人所处的三角地摇摇欲坠,棱形的石子断断续续的剥落下来。韩一芊看见牧锦年眼里浓浓的担忧,只觉得后背倏然一凉。
牧锦年揉揉她的头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我呢,咱们出去吧。”
满目漆黑,黑暗里人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或大或小的坍塌声冲击着鼓膜。这段路非常之长,韩一芊走得磕磕绊绊,一颗心也被步伐牵得一颠儿一颠儿的,忐忑不安。
埋了她一个倒也没什么,可万一连累了牧锦年……?。
韩一芊抬头,正好对牧锦年紧绷的下巴线条,他高大的身躯护着她,两人紧紧贴着,有种相依为命的苍凉感,韩一芊的脸不禁白了白,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和牧锦年闹。
牧锦年捏捏韩一芊的手,打趣道:“芊芊,我上辈子欠了你吧?怎么认识你以来,我尽碰上倒霉事儿?”
韩一芊笑不出来,但运动一下脸部肌肉好歹能缓解紧张的情绪,她大声反驳道:“我还不是一样,更何况是你自找的!”
“唔,”牧锦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确实是自找的。”
韩一芊抖着嗓子壮胆:“牧锦年,就你这花心大萝卜,找到我这样儿的你就知足吧你。”
“我怎么花心大萝卜了?”
“你不花?那你去比利时干嘛去了?!别跟我说你不是专门去找秦蕊,而是累积你的航空里程去了吧?”
牧锦年回过味儿来:“韩一芊,你这吃得哪门子的飞醋,秦蕊分明是陆准的老相好!”
韩一芊怔忡,咂摸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冤枉了牧锦年。只是牧锦年不递给台阶给她,她也没那个本事顺杆往下爬,死鸭子嘴硬道:“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此时一连串响雷突然爆炸,差点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以至于韩一芊没听清一大块墙壁砸在牧锦年背上的闷声。
她只见牧锦年的身影佝偻了一下,说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不骗你。要是再骗你,就罚我天天打麻将自摸好不好?”
韩一芊被牧锦年窘了个大红脸,伸手要去捶他,却听见牧锦年压抑着痛苦的抽气声,指尖带出一次黏腻的触感是血!
“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说过不骗我的!”嗓音里已有隐隐的湿意。
“我真没……”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韩一芊脸上,牧锦年在韩一芊眼角抹了抹,强笑道:“韩一芊,您不是一想挺横的么,现在居然跟我装起了林妹妹,啧啧,说真的,让我很是心疼……。”
牧锦年的眼睛在黑夜里如同一泓泉水,反射着电闪雷鸣的光芒,嘴角一牵,牧锦年笑得痞痞的,带着点儿微微的喘息:“可惜啊,我不是那多愁多病身,韩一芊你更更不是那倾国倾城貌。”
韩一芊含着眼泪恨恨道:“哟,就你丫还资深伪红迷?”
“笑了就好。”牧锦年眯着眼睛蹭蹭韩一芊的头发,“本来就不漂亮,一哭就更丑了。”
韩一芊咬牙切齿,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和人拌嘴的,全世界除了牧锦年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原还想着驳牧锦年一句,注意力却落在牧锦年越来越涣散的眼睛上,黏腻的血液粘在指尖,像是渗入骨髓的毒药。
韩一芊像是个被抢走糖的孩子,歪着嘴巴哭得异常委屈:“牧锦年你混蛋!”
“别,我这可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牧锦年说完,眼皮一跳,整个人便软软的从韩一芊身上滑坐下去。
牧锦年的体温在无边的黑夜里消散得很快,从韩一芊指尖倏然溜走,他的脸色开始发青,雨水密布在他脸上,像是湿凉的眼泪。
韩一芊发狠的掐着牧锦年的人中,起初他还迷迷瞪瞪的挥挥手,后来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意气风发的神色衰败下去,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袭来,让她浑身无力。
她根本无法想象,要是牧锦年死了,她怎么办?
韩一芊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了牧锦年的宠溺和放纵。只是太稀疏平常了,以至于她把这一切都当成空气般理所当然的对待――问题是,要是空气被抽走了,她又该如何呼吸?
她紧紧的抱着牧锦年又恨又急,泪水打湿了脸庞,之前两人之间的龃龉,早在韩一芊心里烟消云散。她只要他好好的,就算他再欺负她把她当做邱冉的起身,她也认了,只要他好好的!
不知是否韩一芊强大的执念发生了作用,就在她将晕不晕的当儿,她终于听见嘈杂的人声潮涌过来,机械声轰隆,带着强大的旋风,雪白的灯柱唰的扫过他们。
现在还来得及么?
韩一芊的脑袋泡在水里,不断的发胀。她向来胆子小,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答案,心里一口气没提上来,跟着牧锦年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打开眼睛便看见盛泽天那张放大的马脸。
晕倒前的画面潮水般扑面而来,韩一芊腾的床上坐了起来:“牧锦年呢?!”
盛泽天重重的叹了口气:“唉……?”丫都那样了,居然都没死。
在盛泽天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韩一芊果真赤着脚就冲了出去,跟疯婆子似的跑了好一会儿,才急急的跑回来:“他在哪儿?”
韩一芊话音刚落,便听见爆发出中气十足的吼声:“你给我出去!”
――是牧锦年!
韩一芊差点喜极而泣,破门而入的时候,牧锦年尚绞着胳膊扮黑面神,见到韩一芊红扑扑的脸,牧锦年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非常有趣。
牧锦年极爱面子,尤其执着于在老婆面前展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这么窝囊的木乃伊造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两眼一翻冲韩一芊丢出一个字:“哼。”
看见甩在地上的毛巾韩一芊一下明白了,估计是护工要替他擦身。其实牧锦年这人有很严重的洁癖,完全是大少爷脾气晚期,一般人哪儿近得了他的身。
韩一芊一边抱怨着,一边忍不住傻笑,觉得能看着牧锦年生龙活虎的发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帮你擦总可以了吧?”韩一芊边说边进了盥洗室抽毛巾。
盥洗室里晕黄的灯光如同浓稠的蜂蜜,洒在身上温软舒暖。细细的水流如同一尾尾鱼游曳在指缝之间,韩一芊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像是很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滔天的风浪已经过去,等待他们的是明媚的晴天。
即使再心如磐石,韩一芊毕竟不是当年初经情事的小女孩,连脚趾头都不用动,她都能明白牧锦年以身犯险后面意味着什么。
这么一想,韩一芊忽然觉得有些赧颜,明明牧锦年还是那副看惯了的懒散模样,她却有点不习惯,连累着两条腿也如同灌铅般沉重。韩一芊还在纠结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这个哲学命题的时候,牧锦年已经在那儿不耐烦的哼哼了:“韩一芊,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嘛?为夫身材这么好,还不赶紧扑过来?”
说完牧锦年微欠起身,伸张手臂做了个煞有其事的样子,一条薄被很配合的滑到牧锦年的腰际,节奏不疾不徐,次第露出光裸的胸口和健美的胸肌,就连狰狞的横亘在牧锦年身上的伤口也散发着性感撩人的气息。
不知是阳光太好,还是温度太高,明明很宽敞的房间也很应景的变得狭仄,韩一芊本来就有些薄的脸皮产生了发烧的前兆,并且还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把头一埋,一屁股在病榻上坐好,用史上罕见的凶悍口吻命令道:“牧锦年,你给我躺好!”
韩一芊把头一埋,一屁股在病榻上坐好,用史上罕见的凶悍口吻命令道:“牧锦年,你给我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