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锦年领着韩一芊分花拂柳的穿行而过,四处都是虚浮的香气,一步一步就像踏在梦里。
韩一芊不由的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海棠诗社,当初年少春衫薄,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青春脸庞。谁都料不到最后却是个百花飘零的结局,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倒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韩一芊有些涩然。
牧锦年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韩一芊赶紧把嘴巴闭上,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好奇,海棠果到底能不能吃。”
“小土鳖。”牧锦年笑了笑,“秋后我让阿姨冻点海棠果给你存着。”牧锦年的模样像是有些费解,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切。不行啊?”韩一芊气急败坏的扇着覆在脑袋上的大手,不甘心的去踩牧锦年,“我哪能跟伟大的牧少比,不知您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不如晒出来让我学习学习?”
“我?”牧锦年不怀好意的拖长声音,“我一天到晚想着吃你。”
尽管每天都要被牧锦年调戏那么两三遍,韩一芊还是没进化出和牧大BOSS媲美的厚脸皮来,她被牧锦年噎得连耳垂都开始发红,欲语还休的模样显得格外的诱人。
韩一芊努力清了清喉咙,刚想骂某人低级趣味,却看见牧锦年高大的影子慢慢没过她的头顶,温热的指腹从她的耳后一直蜿蜒至锁骨处。
身子晃了晃,却听牧锦年轻斥了一声:“别动。”
他的声音低低的从耳边传来,轻柔得近乎蛊惑,韩一芊如同中了蛊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牧锦年抬手捻起韩一芊锁骨凹陷处的一片花瓣,被他的手指碰触过的地方,温度骤然深高,韩一芊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叫嚣的声音。
牧锦年轻而易举的便把她纳入怀中,略略压低的声音一记一记的敲着韩一芊的鼓膜,他微微笑:“接下来请欣赏,牧锦年的独家魔术。”
话音刚落,韩一芊便见落英缤纷,翩翩如蝶,无数花瓣如同流星般从她眼前划过,挤挤挨挨的碰撞,溅出浓烈而芬芳的花香――她今天穿了件连帽衫,帽子里兜了不少飘落的花瓣,牧锦年把她的帽子竖起,才创造了这场轰轰烈烈的花雨,美丽至目眩神迷。
牧锦年的怀抱略略一松,韩一芊顺着牧锦年的目光看去,先是海棠花低垂的枝条,接着她看见牧瑾璇暧昧又促狭的笑容,韩一芊不好意思的想要推开牧锦年。
牧锦年环在韩一芊腰间的双臂倏然一紧,唇角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臭丫头,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像个什么样子?”
牧瑾璇乌龟似的缩了缩脑袋,眼睛却不时瞟着牧锦年,她一边笑一边愤愤的控诉:“某人欲求不满的嘴脸真可怕。我说呢,老早就听见游艇的马达声了,你们什么事儿能磨蹭这么久都不进门。原来是,春宵……”
牧锦年在牧瑾璇的额上敲了一记,颇为哭笑不得:“你也不怕带坏孩子!”
“切,我们家念念好着呢!”牧瑾璇拉过韩一芊的手亲昵的说,“嫂子,你说是吧?”
韩一芊一向对这个敢说敢言的小姑子没什么脾气,只能点点头,笑着附和。
晚上看着自己内裤上的蚊子血欲哭无泪,不明白自己的生理期为什么会提前2周。
最可恨的是她的包包还不在手边,牧锦年因为公司有事出去了一趟,她必须从牧宅这一头横穿到那一头,才能拿到最亲爱的“小翅膀”。
忧郁是一项贵族运动,天可怜见的,她连基本生活保障都没了,还悲春伤秋个屁啊,夹着两条不断发颤的腿儿,贴着墙壁晃晃悠悠的向目标进发。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偷个卫生巾居然都能被公公抓住。
正跟只螃蟹似的四仰八叉的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叫她:“小韩,你过来。”
韩一芊只想装作没听见,紧赶慢赶的挪了两步,又听见沉静的声音遥遥传来,尾音加重:“韩一芊,你过来。”
一生气就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这两父子都什么臭毛病这是。
牧父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老人有着锐利的眼神和英武的身材,皱眉沉思的模样与牧锦年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想而知,当年必定糟蹋了万千少女的芳心。牧父难得没有冲她摆脸色,注视着她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慈爱,牧父伸手示意韩一芊坐下:“你是Z市人?”
韩一芊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当初我父亲被生意受挫的时候,牧家举家都迁去了Z市。当时年轻,日子过得很苦,内心却充满希望。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杨梅酒。”牧父笑了笑,眼角疏朗的笑纹愉悦的展开,视线胶着在包装简陋的酒瓶上,“每年开春,清明过后那几周,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东西,挑最大最圆的几颗丢进去,闷在白酒罐里,到了数九寒冬,偷偷叫上三五好友切一盘牛肉下酒,不知有多爽快。”
牧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这样有心。”
韩一芊扯着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早知道她就不该把这瓶酒带过来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在关键时刻摆了自己一道。偷偷瞟着不远处的牛皮手包,居然开始幻想牧锦年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牧锦年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更不会读心术,而且韩一芊认为,就算他听到了她内心求救的呼号,牧大boss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知陪着牧父絮叨了多久,韩一芊只觉得有无数只苍蝇正在自己耳边嗡嗡飞舞,屁股只敢虚虚的坐在沙发上,小腿坠坠的发胀,肚子里如同有只冰凉的铁球蹿动着,尖锐的疼痛把她额角的虚汗逼出了一层又一层。
浑身发冷。
“爸!”韩一芊濒临崩溃的叫了一声,胡乱扯了个谎,“我的手机好像震了一下,万一牧锦年有什么急事儿找我就不好了,我先去拿包啊。”
牧父狐疑的点了点头。
韩一芊立刻如蒙大赦般冲去抓过自己的包包,刚站起来却见牧父如影随形的跟到了她身边,韩一芊真是要哭了,偏偏牧父还风度翩翩的抬了抬下巴:“看见了吧,臭小子怎么可能打你电话?再陪我聊会儿吧。”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老人灰色的眼珠里却蹿着一团希冀的小火焰,韩一芊心里突的一酸,忽然觉得排场很大的牧父,或许也很寂寞。因为她从未听到牧锦年在她面前提到过他的父亲,倒是牧瑾璇偶尔说起。
牧父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放纵,把他的原配太太也就是牧锦年兄妹的亲生母亲给活活气死了,至今牧锦年都不能原谅他。
夜挺深的时候,牧锦年才回来。
那时韩一芊正窝在副卧里烦躁的拨弄遥控器,抬头就看见牧锦年冷峻的眉眼,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老天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就能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样都这么帅。
牧锦年没说话,韩一芊是个需要激发的水准,此时此刻更翻不出什么花来。腹痛如绞,韩一芊拄着枕头假装在看电视。
牧锦年的指尖带着夜晚特有的寒意,在她发顶轻轻一扫。
韩一芊没志气的打了个哆嗦,手里的遥控器慢悠悠的画了个弧,直直的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响。
牧锦年盘亘在她头顶的目光终于撤去,长腿一伸跨过遥控器,又按着原路折了回去。
挺拔磊拓的背影在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朦胧又模糊,雪白的衣角消失在拐弯处,黄花梨影木做的门面在他身后轻轻掩上,卷起了一阵风,轻微的风徐徐吹开韩一芊额前的刘海,长而软的头发时不时扎进眼睛里,刺得人眼角微微发酸。
他这是又干嘛去了,一晚上他都心不在焉的?难不成有新欢了?
韩一芊悲春伤秋的劲儿还没过,正埋在枕头里默默的蹭眼泪,牧锦年再次推门进来,只是手上多了只纸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头,直直对上了牧锦年无比工整的一张扑克脸,丢脸的模样在某人锐利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牧锦年眉宇微动,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居然还敢笑?!
韩一芊气得肝儿颤,刚把脑袋拱进被子里,哪知用来遮羞的道具却被牧锦年唰的一下拉开,明亮亮的光线大喇喇的刺着她的眼角膜。
某不明飞行物从牧大boss手里定点落到了自己面前,五颜六色的小鼓包慢吞吞的翻了出来,韩一芊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相思成狂的“小翅膀”!
“呀,太好了,谢谢!” 韩一芊顿时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护住臀部从床上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盥洗室,砰的一声就把门甩差点在了牧锦年的脸上。
迫不及待的翻开袋子,除了她最爱的某品牌卫生巾,还有一条包装精美的黑色平角生理裤,颜色低调好清洗,韩一芊忍不住老脸发烫,恨不得把脑袋浸进马桶里直接冲走。
这么糗的事儿,不知要被牧锦年取笑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