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芊总算从牧锦年的魔爪里逃生,声音底气也足了不少:“哎哟,牧少,您到底有没有童年呢?”
牧锦年被她的样子娱乐到了,心情颇好的牵了牵嘴角:“如果是你这样的,没有。”
分明在嘲笑她幼稚。
和他斗嘴,她一向败北,韩一芊自认倒霉,裹了一条毯子在床下手脚并用的爬了一圈,才在床头柜底找到被牧锦年揉得皱巴巴的睡衣。
牧锦年抱着胳膊半倚在床上,神情有些怔忡:“你那时候也这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这副德行,像条流浪狗似的。”
韩一芊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那时候”是他们一夜情后的第一个黎明,心虚的笑了两声:“你就喜欢流浪狗.当初你不是还资助了流浪狗之家的那个陈阿姨么?”
牧锦年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听起来你还挺不屑的啊,那你喜欢什么?”
韩一芊把衣服穿好,末了还不雅的提了提裤子:“我呀,喜欢周润发克拉克盖博金城武布拉德皮特吴彦祖罗伯特帕丁森;你看看,这就是我俩的差距,品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牧锦年闻言只是笑:“难怪我娶了你。”
韩一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牧锦年在摆她一道的同时,又自我拔高了一把,她那个气啊,恨不得扑到床上去和牧锦年同归于尽。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分,小小的园子里孩子们在欢笑嬉戏,叽叽喳喳的童声童语带着幼儿特有的奶香,格外的婉转动听。
任何初来乍到的人都无法想到,这里都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吧。
韩一芊幽幽的叹了口气。
苏浅眼尖,老早就看见杵在那里的韩一芊,一个箭步冲过来,在韩一芊后背震上一记化骨绵掌:“怎么来这么晚,大清早又被咱们姑爷堵床上了?呀,这还有吻痕呢!”
韩一芊下意识的往脖子上一摸,见苏浅笑得鬼鬼的便知道自己上了当。
这时有个孩子呼啸着从韩一芊身边跑过,结果在她面前摔了个特别结实的屁股墩。韩一芊连忙去扶,却被小男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男孩把韩一芊推得一踉跄,瞬间就跑没了影儿。
苏浅跟在韩一芊后边砸吧嘴:“这小孩叫李牧清,性格挺怪的吧?”
“你别乱说,小孩子有时候特别敏感。”
她气呼呼的怕了苏浅一下:“有伤风化!这是你这大家闺秀应该讲得话吗?”
苏浅不以为然:“切,你们真枪实弹的白日宣淫不有伤风化,我旁敲侧击一下就该浸猪笼了?大家闺秀咋啦?”
韩一芊看她那特不要脸的模样,气的恶狠狠道:“你说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
韩一芊只负责上午的课,她收好教案,一边往外走一边拨电话给牧锦年:“今天是周六,说好陪爷爷的,你没忘吧?”
牧锦年并不接腔,只是连按了几下喇叭。
韩一芊一听就知道牧锦年的贵人病又犯了,数落小孩儿似的唠叨起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花季少男一样叛逆期,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牧锦年极快的笑了一下,言辞暧昧,像是隔着电话线冲着她□的颈子呵气:“我真一把年纪,今天早上能让你喘成那样?”
零星的记忆又被牧锦年一句话勾了起来,韩一芊只觉得耳垂被电烙铁夹住似的,嘶嘶的冒着热气,她一急说话都有些磕巴,很好的满足了牧锦年的恶趣味,她听到他在那头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牧锦年声线里的笑意更甚,他按了下喇叭:“不逗你了。我已经到了,出来吧。”
韩一芊一抬头,果然远远的就望见牧锦年和他的座驾。他又换车了。
牧锦年半倚在黑晶透亮的车子上,正低头抽着烟,指间一点火光隐隐跳跃,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衣服兜着风,下摆被吹成起伏的曲线,牧锦年身后是一片泼墨似的绿,从韩一芊这个角度望过去,真跟副画似的。
一颗心不知怎么的,就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牧锦年微侧过头,就看见了韩一芊,狎长的眸子眯了眯,随手摁灭了烟头,那副慵懒的模样着实迷人。
牧锦年微笑着看她走出窄窄的深巷,等韩一芊走进了,才转身拿了个保温杯:“连水都不带,还跟唐僧似的唠叨一上午。韩一芊你可真能耐。”
典型的给一巴掌赏枣吃。韩一芊翻了个白眼,劈手夺过杯子就去开盖子。渴死她了都。
她急吼吼的样子逗得牧锦年忍不住笑,牧锦年把她的手指往边上拨了拨,拧开盖子之后才把水杯交还给她,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槐花蜜的味道。
牧锦年的笑容在氤氲的水汽里显得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韩一芊的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双颊被水汽蒸得微微发红。
她忽然觉得有些窘迫,埋下头避开牧锦年的实现,没事儿找事的挑衅道:“哟,看不出来啊牧锦年。您这么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还看大话西游?”
牧锦年不以为意的挑起眉头:“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是因为你。”
韩一芊登时气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你居然敢绕着弯儿骂我低级趣味?!”
牧锦年把韩一芊使坏的小手圈到身后,笑眯眯的调侃她:“被你听出来了?诶诶诶,反应总算比以前快了。”
说时迟那时快,韩一芊正跟牧锦年闹着呢,只见一不明飞行物火星撞地球似的扑向了牧锦年的腿,韩一芊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了,就听到屁股着地的扑通声。
苏浅口中的周牧一边偷偷的揉着小屁股,一边对他们两个怒目而视,小腮帮子鼓鼓的,眼泪正含在眼眶里滴溜溜的直打转。
牧锦年像是楞了一下,旋即他便蹲下身子,把小胖墩从地上拽了起来,牧锦年颇为细心的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确定没破皮后才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牧锦年笑容蔼然,脑袋上顶着天使光环似的:“哟,摔了。”
说完还在周牧的小塌鼻上刮了一下,把周牧小朋友哄得一愣一愣的。
小胖墩微张开嘴,又撇了撇:“哼,那是因为我跑太快了。”
牧锦年笑得韩一芊身上都起鸡皮疙瘩,跟老色狼看见小萝莉似的:“男子汉大丈夫,道都不会走,丢不丢人。”
周牧不吭声了。
牧锦年耐心颇佳:“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小胖墩挠挠头,做举头望明月状:“那就走慢点咯。”
牧锦年继续一副拐卖小朋友的怪叔叔嘴脸:“我们拉钩。”
周牧犹豫了一下,看看牧锦年又看看韩一芊,伸出手指在牧锦年纹路清晰的掌心比划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小手整个的搂住牧锦年的小指,像一只抱着坚果的小松鼠,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牧锦年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恍惚。
韩一芊其实一点儿都不乐意回牧宅,只要想到要过一段水路,她的眼睛就可以cos蚊香了。公公虽然嘴巴上绷得紧紧的,其实对自己的独子非常看重,逢年过节都要拨个口是心非的电话提醒一下韩一芊:“你们不用来了,对,我跟他阿姨要去马尔代夫,你们非要来了,那成吧,一把年纪还要啃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韩一芊最见不得老人失望,尽管受着点儿夹缝气吧,她也觉得挺值的。
船里长期备着些话梅果脯之类的干货,以防韩一芊晕船。
只是牧锦年每次都会亲自带点儿,理由是船舱里的那些免不了日光直射,保质期大大缩短,有害身心健康。
牧锦年那些歪理多起来能压死个人。有时候韩一芊觉得牧锦年才是唐僧,整天在她耳朵边念个没玩没了,像个馋糖吃的大孩子。偏偏他在属下面前十分威严。牧锦年倒也不是严肃,平时开起玩笑来勉强算得上平易近人,只是气场就在那儿摆着,就算笑起来,也伴着阵阵阴风。
牧锦年今天反常的话少,只是圈着韩一芊的腰倒在软榻上假寐。
韩一芊倒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上完课她总是特别兴奋,她很喜欢小孩儿,顺带着喜欢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凡事能和“小”沾上边儿的,她都觉得格外的亲。
“撞你那个啊,叫做周牧,脾气虽然坏点但聪明得要死,还会变魔术呢。唔,怎么来着,就是他把整副牌分成两堆,你从一堆里选一张□另一堆里,他立刻就知道是哪张牌。超神奇!”
牧锦年眉心一簇,语调倒是没啥波澜,他不咸不淡的看了眼韩一芊:“那是因为你笨。”
“切,就像你知道怎么变似的。”
“我小时候玩滥了的东西,亏你还在这儿捧臭脚。”牧锦年眼里分明写着鄙视,“那孩子分牌的时候,已经把单数分在一堆儿,双数的分在另一堆。结果当然一目了然。”
牧锦年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绕着韩一芊的长发,状似不经意的问到:“他叫周牧?”
“对啊。周是每周的,江就是你的姓,有些奇怪的名字。”
牧锦年闻言似讽非讽的牵起嘴角,嗤的笑出声来,手指在眉骨间捏了捏,眼中厉光一闪,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今年春天花开得分外热闹,才过了春分,园子里的海棠花已经全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簪在绿叶间,沉甸甸的压着花枝,显得娇美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