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够清楚的想象到当时的那个小孩有多无助多害怕,她甚至瞬间就理解了他从不说话的原因。
这些纠葛,也是江赭炎在前阵子重新回到江家的时候,派人调查母亲的死因时知道的,从前的时候,韩一芊总提她的爸爸,说他穿着律师服的时候是有多么高大挺拔,却不想她就是当年那个疯子的女儿。
牧锦年既知道了这一切,那么她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不奢求他能理解她的纠结,只希望她做的选择,能够最低程度的减少对他的伤害,毕竟他是个成熟而强大的男人,而江赭炎,是韩一芊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亲人。
韩一芊放下报纸,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怎么了?”牧锦年的声音传到耳边。
那边动感的的音乐声很大,韩一芊心一紧,说:“你那边很吵听不清……”
牧锦年坐在观众席朝台上竖了竖掌,音乐声即可就停了。
“别误会,我在看公司排练。”他下意识的笑着解释,有觉得自己实在无需解释,便又问:“有事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谈谈,今晚能回来吗?”
牧锦年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像是知道她要谈什么一样,面无表情的说:“可能不行,今晚加班。”
“哦那再见。”嗓音中的失落不可忽视。
“嗯。”
韩一芊挂断电话,静静的走到窗前。
疏离,大致如此,我说再见,你说嗯,没有多余热络。
看完彩排已经是晚上九点,外联部的主管却发现观众席还坐着一个人。
“总裁?下班了,您怎么还在?”主管隔着大而空旷的空间喊道。
牧锦年摆了摆手:“我今晚加班。”
主管一头雾水,加的这是什么班,“总裁!那这灯……”
“关了吧!”
专管跟着稀稀落落的人出了排练室,“喀嗒”一声,所有的灯都熄灭,只有一个落寞的身影沉浸在黑暗之中。
宁萌将微博客户端关掉,取过两杯咖啡走出了星巴克,江赭炎正在书房里专心的复习着专业课,因为他马上就要去实习了。
想想他穿律师服的样子,一定比穿西服要好看的多。
宁萌将咖啡放到他桌子上,没忍心打扰他,就在他桌子前站着。
“怎么站在这不出去?”他眼也不抬的写着字。
宁萌紧张的在背后搓了搓手心,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这两天异常的沉默,可能是韩一芊被牧锦年接走的关系。
手里握着的小礼盒快要被捏扁了,上面刻着天蝎座的图案,终于假装轻快的开了口:“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说着把盒子放到他的桌角。
“谢谢。”江赭炎始终没有抬头,撂下笔,烦躁的揉揉太阳穴。
“嗯嗯,那我出去了。”宁萌终于松了口气,一颗心雀跃着。
江赭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块泪滴形状的玉坠,温润柔美,像是宁萌从不打粉底的肌肤。
外面,宁萌秉着呼吸偷偷靠在书房外的墙壁上,透过那玻璃隔断,想看看他打开礼物时的反应。
却见他将盒子轻轻一推,那玉坠准确的落入了桌旁的垃圾桶。
她心头像被人刺了一刀又豁开一个大口一般,难过得无以复加。眼眶一热,便不争气的掉下一滴泪来。
‘一见钟情’姑姑说那是它的名字,可是她怎么觉得此刻却那么讽刺呢。
人啊何必那么傻呢?傻傻的就喜欢上一个人了,傻傻的不肯放手,傻傻的自作多情,傻傻的安慰自己。
傻到总是在想啊,时间长了,总会有他心动的缝隙,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时光不会为谁的真心埋单,时光只会笑睥,然后无情路过,告诉你,什么叫情灭缘浅。
我们不知道么?不,我们了然于心。
牧锦年回到家里已是午夜时分,夜色浓 重而黏稠,唯独他家的窗户是亮的,暖黄色的光晕照在小区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等待丈夫下夜班的妻子,这让他的心有些暖意。
牧锦年用卡划开家门,意外的看到韩一芊还醒着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孕婴书。
见他回来,立刻合上书本,看着他眼中的雀跃显而易见。
然后牧锦年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咔哒”,客房的门被关上落了锁。
韩一芊刚要张开的嘴尴尬的僵住,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起来那么累,应该是想早早睡下吧,韩一芊这么安慰自己。
转念一想,大概他已厌烦自己,何必再去找不痛快呢。
愣着思来想去半天,打定了注意,起身下床,裹上外套,拿上超市的会员卡,准备下楼去买点水果吃。
走到鞋柜处,韩一芊又觉得已经是深秋了,这么晚了出去可能会冷,便回去又加了一条围斤,这下好了,真成快球了。
楼下的超市是24小时营业的,韩一芊逛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到自己特别想吃的,随便买了两袋桂圆,付账出来。
小区里的灯光给的很足,当然,物业费也很贵,韩一芊提着桂圆往家走,一边数着脚步数一边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寒气,还一边在心底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深秋了。
一个保安打远处跑过来,叫住了裹成一团黑球的韩一芊。
韩一芊回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她不觉得自己在这住几天,保安就能认出她来。
“您是韩小姐对吧!”保安喘着粗气跑到她面前。
“是啊。”韩一芊一脸的诧异。
“您!您跑哪去了!牧先生到处找您!”
“找我?”他不是睡了么,怎么会找她呢?!
“是的!”保安使劲的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他问我看没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姑娘出去,我说没看见,他让我看到您给他打一电话,就又跑回小区里了。”
韩一芊心头一紧,紧忙问:“那他在哪呢?”
“应该还在小区里找您,我看他连外套都没穿,您快点打个电话吧!”
韩一芊出来哪里带手机了,刚要问保安借,却看见一个身影打远处就快步走过来,冲破了黑夜的笼罩,正是牧锦年。
他只穿了西裤白衬衫,衣领的袒露处,肌肤已经被风吹得泛红,韩一芊一看他怒气冲冲的神色便知自己做错事了,面容瞬间多了几分楚楚。
“你去哪了!”牧锦年劈头盖脸吼出四个字!
这是韩一芊第一次见牧锦年发这么大脾气,中气十足的对着她吼,他一贯的脾气沉稳,从不这样失控的。
保安一看这架势,以为是小两口要吵嘴,连忙躲屋里去了。
韩一芊吓得睫毛一颤,干了坏事认罚的小猫一般,眼神巴巴的看着他,没敢吱声。
“你出去了知不知道说一声!这都几点了!”牧锦年鼻息浓重的喘着,口中的寒气不断随着胸口的起伏而缭绕,两腮的肌肉线条紧紧的绷着,深不见底的幽潭有着一抹担忧。
方才他在房间听见关门声就觉得不对劲,打开房门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还以为回家的时候没有理她,惹她生气,她耍小脾气走了呢,可把他给吓得,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韩一芊自知理亏,硬着头皮向前进了一步,举起手里的购物袋,肥大的围巾围住了她的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去超市买桂圆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特别想吃……”
那种一刻都不能等的感觉,让韩一芊不得不自食其力,深夜也要去超市买,可是这会,却又一颗都不想吃了。
牧锦年一腔的火气一下子被她那句软软的“我特别想吃”浇灭了一半,遂深吸一口气,再吐将出来,一动不动的瞅着她。
韩一芊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啊,只能低下头去用指甲抠着塑料袋。
沙沙沙,细微而怯懦的声响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慢慢的,慢慢的就什么气都没了。
牧锦年生气的夺过她手里的两重的塑料袋,转身往回走,另一只手插到了裤袋里。
韩一芊赶紧跟上去,拆下自己绵软的围脖小心翼翼的说:“你穿这么少,肯定冷,把这个戴上吧!”
“不戴。”牧锦年专心走路,手里那么大的纸袋挂在他指勾上,仿佛轻如帛锦。
韩一芊郁郁的收回围巾重新缠回自己的脖子上,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牧锦年单手插着口袋,一边走,一边踢开脚边被人乱弃的易拉罐,心里还是觉得不解气。
韩一芊穿着笨重的棉拖鞋跑过去将易拉罐捡起来,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又小跑跟上去。
却不想他突然站定,严厉的转过身来,“韩一芊!”
韩一芊正跟着,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他大概是很生气,憋着话想骂她吧?
韩一芊眨了眨眼,心里打鼓,不要怕,她可是孕妇。
牧锦年把袋子举到她面前,咬牙切齿 :“你不知道孕妇初期不能吃桂圆么?”
韩一芊当然不敢说话呀,用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瞅着他,只错愕的点点头。
牧锦年见她态度还不错,心一软,“下次想吃什么,跟我说。”说完继续往前走。
“嗯。”韩一芊垂着头,默默的跟上去,小心翼翼的抓上他的一只手,柔柔的唤他,“牧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