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锦年在韩一芊接过之前把酒杯拦了下来,略显凌厉的眼风扫过陆井源的脸,又看了看宋淮南,眉宇间的威严不可侵犯。
“她不会喝酒。”嘴角微微挑了下,不着痕迹的将酒杯放到自己的位置。
陆井源轻笑了声:“牧少这你就没意思了啊,虽说在G市谁都得给你牧大总裁面子,可她既然来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下。”
他此时是想试探牧锦年和韩一芊两人的关系。
宋淮南已经有了些醉意,连连摆手:“韩一芊是我助手,牧少好歹让她给老板个面子不是?!”
韩一芊也为难,喝一杯也没什么的,就要去牧锦年那拿杯子,却被他攥住了手。
牧锦年在陆井源和宋淮南两人面前对韩一芊做这样的亲昵动作,让她有些不适应,但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就任由他握着,听见他宠溺的说:“你不要喝酒,一会还要开车。”
宋淮南瞬间就明白了,能让韩一芊进他律所,虽然是因为牧锦年的关系,但是他没想是这层关系,他原本以为韩一芊只不过是牧锦年的一个宠物而已,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一旁的陆井渊早就看出了端倪,卯足了劲挑衅某人,“她不能喝,那就有劳牧少你替她喝了!”
宋淮南在桌子下面踹了陆井源一脚:这货就是来添乱的啊!
来的时候他发现照片给媒体,其实和韩一芊也没多大关系,是自己的小姨子搞得鬼,毕竟是亲戚,再加上韩一芊确实在业务方面很不熟悉,他也只能顺水推舟,卖自己那蛮横的小姨子一个人情,除掉韩一芊。
可谁知道韩一芊是牧锦年的人啊!而且看这架势,十足的心尖儿的人啊,该死的陆井渊,也不早给他说韩一芊和牧锦年的这层关系!他真想一脚踹死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妖孽!
牧锦年说“好”,然后将韩一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陆井源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够爷们”,然后又给牧锦年的杯子倒满了酒。
牧锦年举起杯对宋淮南,表情悠然,“这杯敬我们从未有过败诉的宋大律师,我为芊芊的不懂事道歉!”
韩一芊第一次听他叫她‘芊芊’,心突突的跳动,而道歉俩字,让她的心莫名的抽痛,那么高高在上的他居然为了她和别人道歉!
宋淮南别有深意的看了韩一芊一眼,也将酒杯一饮而尽。
陆井源却又给牧锦年倒满酒,一副不灌死他不罢休的样子。
牧锦年依旧二话没说抬手喝空了杯。
韩一芊就这么看着牧锦年,看着被那个叫陆井渊的男人一杯杯的灌着酒,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帮她,可能是为了尚叔叔的一句照顾,他对她有一份责任在。
这次韩一芊真的领情了,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但脸上的笑容和稳重却未减半分,像是一座谁也攻不下的高城深堑。
然而她却躲在这坚固的城池下,享受安逸。 他的成熟和沉默,总能给她强烈的安全感,似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就不会害怕。
漫长而折磨的一场饭局终于过去,陆井渊摇摇晃晃的扶着宋淮南出了饭店,走路看着还比较稳当的牧锦年却突然冲到了一旁的洗手间呕吐起来。
韩一芊赶紧给服务生要了杯水过来,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问:“没事吧?”
柔腻的语气听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关怀。
牧锦年手撑在洗手台上,脸色苍白,额头隐隐的渗出汗珠。
韩一芊鼻子一酸,忍着想拥抱他的冲动,赶紧递水给他。
牧锦年睁开微红的眼睛,看了看她,接过杯子,仰头漱了漱口,看起来不似刚才那样难受了。
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也是喝成这个样子,那个时候的她被打扮得像个调色盘一样,出现在包厢里。
胡广美亲自过来跟牧锦年推荐她,说她还是个雏。
当时的牧锦年脸眼皮都没抬,别说正眼看她了。
韩一芊就那么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有客人提议让她转一圈,然后她就转了一圈,又有人让她唱个歌儿听听,她很听话的点了一首歌唱。
到现在她都记得,她唱的是那首已故歌星邱冉的《念》。
“谁的思念,浓浓的化不开,谁的相思,一去不回来……。”
刚怯怯的唱了两句,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那是韩一芊第一次看清牧锦年的眼,深邃而忧伤。
后来与他相识之后,她也经常能看到那样的眼神。他总是会莫名的对远处出神,她能感受到他是有着一种常人无法体恤的怅然,仿佛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后,巨大的空洞的迷惘。
她有时会独自臆想着牧锦年总是阴阴沉沉的原因,或许是从小就不太快乐,因为她从未听过他提过自己的父母。
或者在事业上收到过重创,她听说他在之前是商圈里公认的纨绔子弟,性格乖张,恣意妄为。
又或者,是因为一段死去的爱情。
韩一芊否定了最后一层原因,以她对牧锦年的印象看,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会像寻常男子一样去疼爱一个人!
牧锦年单手撑着墙面,胃里的翻涌感已经过去,但是那种眩晕感却愈演愈烈。
韩一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上前扶住他,摇摇晃晃的牧锦年往车停处走去,突然想起自己虽然会开,但是根本没有驾照,家里的钥匙又丢在楼下,于是问已经有些迷糊的牧锦年:“你住哪儿啊?”
牧锦年看着她,意识不清的笑了笑,两条修长的腿无力的支撑在地面,步履凌乱的回答:“你心里 !”
韩一芊愣住了,心砰砰跳,双颊发烫,瞬间有种自己也喝高了的感觉。 最后打电话叫了牧锦年的司机才把两人载到了他的住所,到地方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睡着,眉宇间痛苦的褶皱着。
司机有些心疼的把牧锦年扛在肩上,有些生气的对韩一芊说,“喝成这样!你怎么不拦着点呢?!”
那责怪的语气好像是韩一芊把一吨的酒精灌进了他的胃里。
韩一芊一边接过钥匙上楼一边有些自责的说:“他一直替我挡酒,我以为他酒量很好呢。”
司机轻蔑的哼了一声,鼻息间的不满很明显,“你做了他那么久的女人,你不知道他胃不好么?我就不明白了,你除了模样俊俏点,还有那儿能吸引我们牧少。”
“喂,你怎么说话的你。”她虽然身份不清白,但也犯不着被一个司机当着面羞辱。
司机停下来,看着她,“我说的不对吗?有你这样当人家情妇的吗?一边拿着人家的钱,一边装清高,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女人!你说我们牧少也不知着了你什么道了,你走就走呗,还给你安排工作!真是的!”
韩一芊死死地看着司机,目光从严肃而不可侵犯的尖锐,再到暗淡迷茫,“你说我进律所是他安排的?!”
司机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呢?快开门!”
把牧锦年放到床上之后,司机命令般的扔下一句‘好好照顾他’就走了。
这是韩一芊第一次来牧锦年家,第一印象就是大,再加上冷色系的装饰,显得整个房子空空的,第二印象就是,床是格外的小,像是单人床又不像是,似乎是一张双人床被锯成了一小条,远远的看上去像口棺材。
难道他一直以来是在这张床上度过夜晚的吗?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仰着脸,熟睡得像个婴儿,剑眉上少了些平日里的严肃清冽,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似乎正在被梦境纠缠。
韩一芊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手指抚上他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抹,眉心的褶皱就顺着她冰凉的指尖舒缓开来,像是暖春里开化的溪流。
如果他不总是那样冷冽严肃,也许会更好看些。
牧锦年的手动了动,然后轻轻翻过身去背对着她,韩一芊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动作和莫名的微笑,立刻收回了手站起身,想了想应该去厨房给他倒杯水。
他的家虽然很冷清,但一些细节上能够看出,有被人精心的打理过,比如说冰箱里满满的食材,窗台上湿润的花盆,沙发上风格不符的防尘罩,而这些细节统统暗示着,这个家里有个女人常来。
应是周晓雨吧,她一直在身后照顾他,韩一芊从从酒柜上取水晶杯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
也就是说,当她在家里独自看电影的时候,牧锦年可能正在和周晓雨一起做饭,而当他在床上霸道的索取她的一切时,周晓雨可能在收拾家。
这个王八蛋! 韩一芊被自己的想象左右了思维,气呼呼的拉开冰箱门,倒了杯冰凉冰凉的水走向卧室。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生气是为了周晓雨还是为了自己。
她潜意识了告诉自己,她生气是为了周晓雨,对于这样一个家里贤妻内助外头金屋藏娇的渣男,她真应该一杯冰水泼在他脸上!
走到卧室,床上的人没了!韩一芊一惊,赶紧上前,却发现那男人竟侧躺在地上,捂着额头半醉半醒。
“牧锦年,你没事吧?”忘记要把水泼在他脸上的事,连忙蹲下去看他。
牧锦年稍许清醒,颈间酸痛难忍,难受的咳了两下,皱着眉头吩咐:“水。”
“来,水在这儿。”韩一芊把水杯递到他手里,将他扶坐起来。
水有些冰,他接过迷迷糊糊的一抖,全都洒了出来,衬衫上瞬间荫湿一片。
“笨死了!”被冷水这么一浇,牧锦年清醒了不少,但是不愿睁眼,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她怀里,难受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