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没有笑,表情凝重地反复看了几遍,然后轻轻把它们塞进信封里。对着我说:“这个我拿走了。”说完,回了自己房间。
肖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把那组照片收藏起来,就像珍惜她生命里那段青春记忆一样,上锁,埋在心里不常光临的某个角落。
不一会儿,肖肖又走进我房间:“文文,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我连忙阻止她:“你看着就好,千万别动,你一收拾,那我就白收拾了。”
“哦。”她一屁股坐在我床上,看着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
“明天印磊来接你吗?”
“不来,他离火车站近,我让他在火车站等我。”
“可是你这么个大箱子,拎得动吗?”
“当年大学开学第一天,我不就是这么来南京的?明天一到楼下,我就打车呗。我把必需的东西带走,这些床具、书、杂志、用的杯子什么的,都留给你做纪念了。”
肖肖拿起我床头柜上的马克杯,把玩着:“好吧……”
“文文,你头上的伤,印磊看到有没有说什么?”
“我跟他说,我一告诉你我要离开南京,你就气愤地用扫帚打我头,然后我操起平底锅往你脸上扇了过去……”
“告诉他最终谁胜谁负没有?我比较关心这个。”
“我说,最终打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邻居,在我俩还没分出胜负的时候,一起被警察带局子里去了。在局子里,肖肖出卖色相,为饿得饥肠辘辘的我,向警察叔叔讨了两碗香气逼人的拉面。”
肖肖笑得前俯后仰,用手指着我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样讲的!你也就会忽悠忽悠我,开开我玩笑!”
“呵呵,取之于肖,用之于肖。这是我在你耳濡目染下,秉承的一贯宗旨。”
肖肖叹口气说:“以后可以不用秉承了,你连忽悠的对象都没有了。”
“干嘛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上面了。”
“你结婚生子后,不是就没什么时间了,一心扑在孩子和家庭上了。”
“我暂时没想过要生孩子。等我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生,这一想,还不知道想到猴年马月,所以你放心,至少五年内,我都有时间。”
“那我也晚点生孩子。”
“呵呵,我看你还是先找到对象再考虑孩子的事吧。”
肖肖指指自己的额头,问我:“这不疼了吧?”
“好的差不多了,你呢?”
“我早好了!不就两个耳光,算什么大事啊!!”
我收拾到很晚,看着空空的房间,地上大大小小的包,突然萌生一丝留下来的念头。很快,理智驱散了我心里的那丝留恋,我跟自己说,这一天总有一天会到来的。我环顾房间一周,只剩写字桌上的电脑没收拾了。我打开了好阵子没看的邮箱。居然看到了郑今的一封邮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他说,谭文,我回来了。这几年你跟肖肖过得好吗?
我给他回了封信,我说,我们都很好,特别是肖肖,经过这么几年,她成熟了很多,同样,你也不再是三年前那个郑今了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肖肖现在的成熟也是你当年弃她而去的成果。如果你们还有可能的话,请你对肖肖务必要比大学时更好。她还是经常犯糊涂,还是像孩子一样任性,你一定要足够包容她。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不要嫌她散漫懒惰,在她心血来潮闷头想干什么事的时候,也不要打击她信心,即使那事在你看来多么的不靠谱。时不时就要夸她,赞美她一番,肖肖只有在得意扬扬的时候才最可爱。你一旦决定跟肖肖在一起,就要坚信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更了解她,更爱护她。我相信以现在的你,这点自信肯定重新找回来了。
如果你没想过要跟肖肖重新在一起,那就当我以上的话没说。
最后祝你以后一切顺顺利利。
发送信件后,我合上电脑,把它放进了电脑包里。
柳苗这几天一直没有联系我,眼看我明天就要走了,她还没通知我陪她去医院。于是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她手机:“喂,你那事怎么说的?”
“哦,结束了,我让我一同事的朋友陪我去的。”听起来,柳苗还不算虚弱。
“那就行。你也应该告诉我声。明天我就走了。以后不能常见到了,你自己多保重。”
“啊……我好伤心,又一个朋友要离开了,我越来越孤单了。”
“呵呵,你的孤不孤单不是以朋友来决定的。行了,我挂了啊。拜拜。”
“拜拜。”
凭我对柳苗的了解,想必她口中一同事的朋友,又是一男性。
柳苗周旋在男人之中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想到朋友的,朋友只是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逮着诉苦展现苦情的对象而已。她过多地去同时经营几份爱情,使得完全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培养下朋友间的情谊。工作就更不用说了,几年过去了,还是小小的前台。可是她不知道,她那勤勤恳恳耕耘的爱情土壤,在她过分的播种和灌溉中,种子并不能最终开花结果。柳苗啊柳苗,你何时才是个头?
我躺上床,给印磊发了个信息,说,亲爱的,晚安,明天见。不一会儿印磊回过来,宝贝,晚安,抱抱。
关灯,闭上眼睛。
明天终究会到来的……
我把行李都拖到客厅,肖肖房间的门紧闭,她在逃避,她不敢面对我跟她分离的一幕。这样也好。我敲她的门:“肖肖,我走了。”
“嗯。”里面人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我把小包挂身上,左手提电脑包,右手打开大门后,转身准备拖大行李箱,肖肖房间的门开了。她全身穿戴整齐,我看着她问:“你这是要干嘛去?”
“送你去车站。”说着就过来拖我的行李箱。
“不用,车站那么多人,你到时哭得死去活来的,别人不是看笑话嘛,你丢人我也丢人是不?我自己可以的。”我从她手里抢过行李箱。
肖肖垂头丧气地站在那:“真的不用?”
我对着她笑:“真的不用。你可别在我面前哭,要哭就一个人躲起来哭去。”
肖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我不说话。
我强忍住情绪,拍拍肖肖的后脑勺,笑着说:“大王肖,我走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不等她再说什么,也怕自己的情绪失控,拖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下楼梯的时候,始终不敢回头看站在门口的肖肖。走到小区里,我开始回头看我们家的阳台,一个小黑影蜷缩在那,我知道肖肖肯定躲在那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分开住吗,我在心里反复地安慰自己。
我走出小区,在路边拦出租车。突然一辆车开到我面前,车窗被摇下,我看了看驾驶座上的人,居然是方远。他停车后,下车绕过车子,走到我面前,低下身去要拎我的行李箱。我不让他碰箱子:“方远?!你怎么在这?你出院了?你别拎别拎,我自己来。”
我打量他全身:“你痊愈了?可以出来活动了?”
“早出院了,一点小伤。我来送你去车站。”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你上车把后面打开,我自己放进去。”
他坐回车里,我把大大小小的包放进车的尾部,然后坐进前排座位。
“你不是肋骨骨折了吗?这么快就可以出院了?”
他用手指了指左胸下面点,说:“第十根肋骨,没什么大碍,绑了药带,吃点接骨片就行。”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的?而且还知道这个时间段。”
方远看着前方,嘴角上翘了一下:“想知道,总会知道的。”
以方远的性格,他今天来送我,目的肯定不是单单送我这么简单。
“以后不回南京发展了?”他问我。
“还不知道,看机会吧。”
“肖肖身边没你这个朋友,一定不适应。”
“她没有我这个朋友之前,不也过得好好的。”
“那时候有我跟清晓。”
“嗯……”我还是摸不清方远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我想了一会儿,问他:“你是有事跟我说吧?”
方远沉默片刻说:“我想知道以后肖肖的情况,从你这。可以吗?”
果然,他是有事相求,我说:“你们都没有可能了,你还有这个必要吗?”
“是没有可能了,但我还是想知道。哪怕知道一点点都行,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