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我对方远已经完全没有感觉,我偶尔还是会心疼他,我说:“行的,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去打扰她。”
方远转头,看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可以。”
方远的这一眼,又让我想起了初中的那个男孩,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句:“你真的没在XX上过学吗?”
他手扶着方向盘不说话。
我看着方远的侧脸,发现他有着近乎完美的弧度,光滑的肌肤,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嘴角……肖肖曾经仔细抚摸过这张脸吧……
“我会跟董娜离婚的,等时机成熟。不关肖肖的事,有没有她我都会离。”方远突然说话。
“但愿你离了也别去打扰肖肖。”
“不会。我希望她过得好。到时你知道了,你也别告诉肖肖,就说我过得很好。”
“嗯。”
“谭文,谢谢你。”方远又一次转头看着我。
我笑:“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那就不用提谢字。”
快到火车站时,老远就看到印磊站在候车大厅门口四处张望,立刻心生暖意。我对方远说:“就这,这就停下吧。”
“行的。”
我正准备开车门,方远叫住了我:“谭文,有件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我莫名其妙:“什么事?”
“我在XX上过学。”
我愣了两秒钟后,看了看在人群中找我人头的印磊,笑着对方远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嗯,所以我现在才告诉你。祝你幸福。”
“你也是。再见。”
“再见。”
方远,最会伪装的人,非你莫属,我自愧不如。
我跳下车,从车尾箱拿出行李,径直走向人群中的印磊。
印磊一见到我,赶快帮我提包拖行李箱:“宝贝,累吧?东西重吧?我就说我应该帮你去拿。”
我甩了甩胳膊说:“帮什么帮,我不也都把它们带来了?”
“酸吧,到家后,我帮你好好揉揉。”
“行吧,再来个全身泰式按摩。”
印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没问题!”
在站台排队,等着上车的时候,林芳瑜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我一接,就听到她在那叫嚷:“听说你要走了?你干嘛要离开南京啊?什么时候走啊?我还要还钱给你呢!”
“你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我现在等着上火车,大包小包的行李,哪有闲工夫接你电话?还钱还不容易,你直接打我卡上不就完了!好了,我不说了,这正上车呢。”
“行行,祝你一路顺风!”
“好好,希望你早点还清债款。”
挂了电话,印磊问我:“谁啊?”
我说:“杨白劳打来的。”
他说:“你是黄世仁?”
我说:“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印磊呵呵地笑。
我在火车一节车厢靠窗的位置坐稳后,掏出手机,给肖肖发了条短信,“我上火车了。”
不一会儿,火车缓缓移动,站台被抛在了车后,窗外的景物也开始快速地往车尾跑。肖肖回了条短信,说,文文,我舍不得你。
一直强忍着不哭的我,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我转头看向窗外,任由眼泪肆意流过脸庞。
再见,南京。
再见,肖肖。
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我的青春……
后序——肖大头的话
两年前的一天下午,我坐在办公室无聊地咬着笔头托着下巴发呆。确切地甚至不要脸地说,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在美滋滋地做着某日成为一名作家的白日大梦。我越想越亢奋,拎起手边的话筒,给M拨了个电话,迫不及待激动万分地说道:“我知道我要干嘛了!我终于知道我的人生该走什么样的路了!这次是真的!”
话筒那边“呵呵”干笑了两声后,慢吞吞地说道:“哦,这次又是什么啊?在认识你的几年里,你曾多次像今天一样激昂地告诉我,不,是激昂地向我宣布,你要成为设计师,记者,嗯……对了,还有背包客……”
我完全能想象他在听我宣布理想的时候,那挑眉耸肩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我还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我把你当成好朋友,才在第一时间向你传达我此刻无比激动的心情,你这么打击我干嘛!”
对方听我这么一说,严肃坚定地“嗯”了两声,然后配合我的情绪,非常期待地问道:“我支持你!永远坚定不移地支持你!好了,说说你这次的理想。”
我挺直腰杆把签字笔往桌上一拍:“作!家!怎么样?”
“嗯,作家,很好!”我知道他在电话那头强忍着笑意呢,“我觉着吧,你以前那些理想都不适合你,就作家最适合你,据我多年的潜心观察,你具备成为作家的所有潜质。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成为知名大作家的。我挺你!你说我这眼力……”
“好,好,打住,你这把我抬的有点高了,不过听着还是蛮舒心的,看来我这通电话还真没找错人。不过话说回来,你所说的作家具备的潜质是那些潜质呀?”
“这个……这个嘛……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没事,我懂我懂,就是不可言传只能意会是不是?!我就知道,就你最懂得欣赏我嘛!我可跟你讲,我这理想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哦,可别到处散播。”
“不会不会,你放心,我才没兴趣把一个有着无数理想却从没去实现的人的理想昭告天下。”
“我就知道你还是瞧不起我小小的理想,算了,跟你说了也白搭,你等着看吧。”我一如既往地不服气。
“我这不一直在等着看你呐。”
“那行吧,没什么事了,我挂了啊?”
“大头。”电话那头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平和。
“嗯?”
“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默默地支持你,我希望你能开心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你所有的理想能不能成真都不重要。即使哪天你的理想实现了,你还是你,你也只可能是你。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嗯,当然,我又不是白痴。”
“呵呵,加油!大头!”
“M,我们一起加油!”
正如M预料的那样,那通电话后,我把这个理想一股脑儿地抛到九霄云外,依旧过着漫无目的的生活。
直到两年后,我心血来潮,在毫无目的毫无压力的情况下写了此文。
我给远方的M发了封电邮,M的回信只有淡淡的几句,“你,只是个讲故事的人,就像在炎热的夏夜,坐丝瓜藤底下乘凉给身边的孩子讲故事的老头而已。作家,离你还很远很远。不过大头,我挺喜欢你的故事,因为我看到了我。加油。”
我没有回复他说一些感谢的话,觉得肉麻,着实不是我的为人作风。我只在心底默默地说了声:“谢谢你,M。”
对,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花了我很多很多力气讲了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而已。我用M的话时刻提醒着自己。
我爱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人,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微笑着抑或泪流满面地叙述着他们的种种。他们幼稚、决绝、疑惑、迷茫、甚至可笑,这些本身都没有对错,是“青春”给予他们特有的权利和资本。他们也终究会走向成熟,当然,青春也随之一去不复返。这是让人遗憾唏嘘然而又不得不迈入的过程。
亲爱的读者,也许在你的青春里,就有个肖肖或者谭文,再或者方远?也有过跟他们一样的彷徨心境和轻率举动,因为我们正年轻着,或都曾经年轻过。
我用这个故事,祭奠我那已经远去的轻狂岁月,也希望它能打开已经逝去青春的朋友关于青春记忆的时光隧道,和让正享受着青春的朋友产生一丝共鸣。仅此一点希冀。